作者默云溪
开窑的日子定在秋分。
这个日子是老支书带着村里的老人,翻着黄历挑出来的。秋分时节,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最宜烧窑启灶。消息传出去的那天,溪云村的电话就没停过,县里的领导、省台的记者、慕名而来的游客,还有周边几个村子的陶艺人,都纷纷表示要赶来见证这个时刻。
离着开窑还有三天,溪云小院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温宁和陆承宇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忙着布置场地。老龙窑前的空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临时搭起的遮阳棚下,摆了一排排长条木凳,供前来观礼的人歇脚。阿凯找朋友设计的紫陶主题民宿蓝图,被放大了好几倍,挂在遮阳棚的显眼位置,蓝图上的白墙黛瓦、陶土院墙,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引得路过的人频频驻足。
张大爷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牵头组织了村里的老陶艺人,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窑火。选好的陶坯被小心翼翼地搬进窑膛,有张大爷精心制作的龙凤茶碗,有李大妈刻着南瓜花的饭碗,有壮壮捏的歪歪扭扭的小老虎,还有妞妞那只画着桂花的兔子杯。温宁和陆承宇也各做了一件作品,温宁捏了一只小巧的陶罐,罐身上刻着“溪云”二字,陆承宇则雕了一方砚台,砚台上的纹路,是老龙窑的轮廓。
陶坯入窑的那天,张大爷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褂子,手里握着一把祖传的窑铲,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他站在窑门口,对着围在一旁的孩子们嘱咐道:“烧窑讲究的是火候,火大了,陶坯会裂;火小了,釉色出不来。这窑火啊,就跟人的心思一样,得稳,得匀,得有耐心。”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妞妞踮着脚尖,看着自己的兔子杯被轻轻放进窑膛,小脸上满是期待。
窑火点燃的那一刻,整个溪云村都沸腾了。
张大爷点燃了一把松枝,伸进窑膛里。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窑壁,映红了张大爷布满皱纹的脸。乡亲们自发地围在窑门口,看着那簇跳动的火苗,脸上满是虔诚的神色。老支书端着一碗米酒,走到窑门口,将酒洒在窑前的土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老龙窑啊老龙窑,保佑咱们的陶坯烧得匀匀实实,保佑咱们的手艺代代相传……”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窑火始终没有熄灭。村里的陶艺人分成了三班,轮流守在窑门口,添柴、看火、记录温度。张大爷几乎没合过眼,他的眼睛熬得通红,却依旧精神矍铄,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拿着一根长长的铁钎,伸进窑膛里试探火候,铁钎上沾着的陶土颜色,就是他判断火候的依据。
温宁和陆承宇也加入了守夜的队伍。夜里的山坡上风很大,吹得人瑟瑟发抖,陆承宇就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温宁身上,两人并肩坐在火堆旁,看着窑膛里跳动的火焰,聊着天南海北的心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溪云村吗?”温宁靠在陆承宇的肩膀上,声音轻轻的,“那时候,老龙窑还是一片破败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能重新燃起窑火。”
陆承宇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记得。那时候你说,这里的陶土有灵气,这里的人有韧性。现在看来,你说得没错。”
他低头看着温宁手指上那枚紫陶戒指,戒指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等开窑了,我们就把这枚戒指,也放进陈列馆里,好不好?”
温宁笑了,眼里闪着光:“好啊。等很多年以后,有人看到这枚戒指,就会知道,曾经有两个人,在这里一起守过窑火,一起追过梦想。”
夜色深沉,窑火通明。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也映照着老龙窑斑驳的窑壁,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百年的时光。
开窑这天,天还没亮,溪云村就已经人声鼎沸。
通往老龙窑的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县里的领导带着文化局的工作人员,早早地就到了;省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忙前忙后地调试设备;周边村子的陶艺人,提着自己的作品,想来和溪云村的匠人交流;还有不少游客,特意从外地赶来,想亲眼看看老龙窑开窑的盛况。
温宁和陆承宇穿着统一的白色文化衫,上面印着“溪云紫陶”四个大字,忙不迭地招呼着客人。妞妞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头上戴着一朵桂花做的小花环,像个小大人似的,领着游客们参观挂在遮阳棚下的民宿蓝图,嘴里还奶声奶气地介绍着:“这里是做陶的地方,这里是喝茶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老龙窑……”
老支书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喇叭大声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乡亲们!今天是咱们溪云村老龙窑开窑的好日子!首先,我代表溪云村的全体村民,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赶来,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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