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染坊巷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路,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撞碎——小雨和几个孩子举着染布做的小风车,在晾架间追跑,风车上的雾蓝布片转动起来,像把巴黎展会的余温,都揉进了青山村的晨雾里。温柠刚打开染坊门,就看见李婶和王嫂推着木板车走来,车上堆着新采的蓝草,叶片上的露珠还沾着泥土的气息,连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都裹着几分期待的轻快。
“温柠妹子,这是俺们今早去后山采的头茬蓝草,你看看成色咋样?”李婶掀开盖布,蓝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叶片边缘泛着新鲜的嫩绿色。王嫂则从兜里掏出张折得整齐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边角还沾着点靛蓝染料:“这是昨天算的培训学校物料清单,染缸要二十个,得选壁厚的粗陶,熬染料才不容易裂;陶锅备三十口,其中十口要迷你款,给初学的学员用;还有白布,得找周老板订两百匹细棉布,他说下周就能送过来,还能便宜些。”
温柠接过纸条,指尖划过“培训学校”四个字,心里像被晨阳晒过般暖融融的。自巴黎回来后,苏氏集团的合作方案落得又快又实:欧洲专柜的选址定在了巴黎繁华街区,培训学校的地块也批在了青山村东头,连装修预算都提前打了过来。最让她动容的是林股东的话——“手工染的根在人,学校要让大家觉得亲切,像在自家染坊里一样自在”。“辛苦你们了,”温柠把纸条叠好放进兜里,“咱们先把蓝草晾在竹筛上,别捂坏了。下午沈砚会带设计师来,一起商量学校的装修细节,咱们争取让学员们来了就不想走。”
正说着,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沈砚带着两位设计师走下车,手里捧着厚厚的设计图册,封面上还贴着片晒干的紫茉莉花瓣——是小花特意让他带上的,说“要让设计师记得青山村的味道”。“这是初步设计方案,”沈砚翻开图册,指着手绘的平面图,“一楼分体验区和染料房,体验区的桌子用村里老槐树的木料做,去年台风刮倒的那棵,找木匠师傅刨平打磨,既有念想又结实;染料房要装大窗户,通风好,还能晒到太阳,熬染料时温度均匀。二楼是教室,墙面留一面展示墙,专门摆大家的染布作品,还有巴黎展会的照片,让学员们知道咱们的手艺能走多远。”
戴眼镜的设计师跟着补充:“院子里打算种两排蓝草,中间留条石子路,路边种紫茉莉,既能当景观,采染材也方便。还想搭个竹制凉棚,夏天熬染料热,大家能在棚下歇脚,喝口茶再接着干。”李婶听到这话,立刻拉着设计师的手:“这个好!俺们还能在凉棚下摆个石桌,学员们染布累了,能一起唠唠嗑,像在村里一样热闹。”王嫂则指着图册上的洗手池:“能不能多装两个?染布要常洗手,人多的时候不用等。”
大家围着设计图册,从桌子的高度(要让老人小孩都能舒服操作)到染缸的摆放(留出够两个人并排走的间距),从展示架的层数(底层要矮,方便孩子看)到院子里花草的品种(除了蓝草紫茉莉,再种点薄荷,夏天能驱蚊子),都讨论得格外较真。温柠看着李婶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凉棚的样子,看着王嫂拿着尺子,仔细量图册上窗户的尺寸,忽然想起在巴黎时,艾米丽说的“手工染的灵魂不在布,在染布的人”——这些为细节较劲的瞬间,这些把自己的生活经验揉进设计里的坚持,才是培训学校最该有的样子。
下午,温柠和沈砚去了苏氏集团的市区分部,和林股东敲定培训学校的开课计划。“我们打算分两期招生,每期五十人,一期二十五天,”温柠递过手写的课程表,“前五天是理论课,教大家认染材(哪些蓝草出色好,哪些花能染出粉色)、辨水质(不同地方的水酸碱度不一样,染出的颜色也有差别),还有染色的基本原理;后面二十天是实践课,从熬染料开始,教拓印、扎染、蜡染,最后要让每个学员都独立完成一块自己的染布作品,能带回家当念想。”
林股东翻着课程表,指尖在“实践课”那页停住:“这个安排很实在。另外,欧洲专柜下个月开业,我们想请青山村的妇女们去现场做染布体验,每天两个小时,教顾客拓印、盖印章,让大家亲眼看到手工染的过程,比光卖衣服更有意义。你们觉得怎么样?”温柠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这不仅是让妇女们走出青山村的机会,更是让手工染从“卖产品”变成“讲文化”的关键一步。“我们当然愿意!”温柠立刻点头,“李婶王嫂她们肯定也高兴,能让外国朋友亲眼看看咱们的手艺。”
回到染坊巷,温柠把去欧洲的消息告诉大家时,李婶正在晾蓝草,手里的竹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俺……俺这辈子都没出过省,现在能去外国了?”李婶的声音发颤,眼圈瞬间红了。王嫂也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温柠身边,反复确认:“真的能去?俺要把最好的手艺拿出来,熬染料时多放两把蓝草,拓印时轻重要拿捏准,不能给青山村丢脸。”小花拉着温柠的衣角,小声问:“温柠老师,我能跟着去吗?我会盖印章,还会教外国小朋友拓松针,上次在巴黎,那个金发小姐姐就夸我教得好。”温柠蹲下来,摸了摸小花的头:“当然可以,咱们一起去,你还是咱们的小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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