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杨帆的嗓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寒冰,「你是谁?」
王大勇浑浊的眼珠对上那深潭般的视线,竟被冻得一哆嗦。
那眼神太冷,太静,像结满了冰凌的深井,底下却裹着焚烧一切的怒火。
「我……我是你爹!」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唾沫星子喷溅。
杨帆笑了,很淡,也很冷,像利刃的反光。
「王大勇,」他清清楚楚吐出这三个字,每个音节都砸在死寂的大厅里。
「你敢不敢把你刚才那句话,对着警察再说一遍。」
听到「警察」两个字,他下意识地想缩脖子。
可周围几百双眼睛盯着,杨旭那刀子似的目光也剜在后背上。
他只能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用音量驱散心里的惧意。
「我……我是你爹!王帆!你个狗娘养的白眼狼!你忘了是老子把你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
「要不是老子好心给你一口吃的,你早死在野地里喂狗了!」
声音又尖又利,带着破锣般的沙哑,在死寂的大厅里撞出刺耳的回音。
「你现在穿得人模狗样,就不认老子了?!你个畜生!杂种!」
…… ……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液的钢针,狠狠扎进杨帆的血肉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即将绷断的瞬间,杨帆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
成年以后,他无数次梦回跟王大勇见面的时刻,学习盾击术、学习散打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惩治这个畜生。
可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杨帆忽然觉得打他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他环顾四周,看向周围的同窗、好友、陌生人和仇人。
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手指指着被保安钳住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叫王大勇,我三岁被拐,买家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
「你放屁!你胡说!我是你爹!王帆,你个混蛋,你个白眼狼,你不是个东西!」
…… ……
『啪』猝不及防一巴掌,咒骂声戛然而止。
「王帆,你个小瘪犊子!」
『啪』又是一巴掌。
「王……」
『啪』再一巴掌。
这一次,王大勇彻底老实了,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瞪着杨帆。
杨帆用纸巾擦了擦脏了的手,平静道,「不好意思,实在控制不住。」
围观的同学都惊呆了,没想到一向闷不做声的杨帆,动起手来竟这般果断。
「杨帆!为了撇清自己,连把你从泥坑里拉出来的『养父』都不认了吗?你还打他!」杨旭愤愤不平,为王大勇鸣不平。
「就算他出身不好,可他对你有『养育之恩』!」
「没有他,你现在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难道就因为他穷,他上不得台面,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污蔑成贼?看着他被警察带走?你还是个人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做人的根本!」
「看着穿的人模狗样,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人。」
…… ……
杨旭的声音拔高,充满了虚伪的悲愤。
「今天你连自己『爹』都能这么对待,以后是不是连杨家,连对你好的所有人,都能一脚踹开?!」
这一顶顶「忘恩负义」、「不孝」、「天性凉薄」的大帽子,被杨旭一众人用尽了力气扣下来!
是啊,无论如何,那男人毕竟养大了他……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帆身上,恶意滋生。
杨旭嘴角上扬,身后几人恨不能举杯祝贺。
漫天脏水下,杨帆仿佛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架子上。
而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因为一幅幅冰冷刺骨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撕裂意识,蛮横地闯入脑海里——
寒冬腊月。
一座破败的小院里。?
五岁的小杨帆,瘦得像根随时会被风吹断的芦苇杆。
他身上裹着一件成年人破旧宽大的、满是机油污垢的工装外套,冷风嗖嗖往衣服里钻,冻得他嘴唇乌紫。
为了取水,他手里拿着一把沉重的破铁锤。
正卖力的一下一下,艰难地砸着河边冻得死硬的冰块。
「没吃饭啊!废物!」一声醉醺醺的怒骂,伴随着刺鼻劣质白酒的气味袭来。
矮壮的王大勇裹着一件油腻的军大衣,从吱呀作响的屋门出来,他满面通红,手里还提着半瓶白酒。
许是嫌弃杨帆动作太慢,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破锤子。
「看着!小废物!冰窟窿是这么开的吗?!」王大勇狞笑着,在杨帆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
「爹——!」小杨帆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寒冷的空气。
却没能阻止王大勇的动作,下一秒,瘦小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带着酒味的蛮力狠狠掼进了那结了冰、漂浮着枯枝烂叶的河里!
咔嚓!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头顶,带着泥腥和腐烂植物的臭气灌入口鼻。
肺部像被无数冰针狠狠扎穿!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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