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在铜盏里跳了一下,张林的手指还按在沙盘上。黑石压着敌中军后路,像一块沉下去的铁。他没动,眼睛盯着那条连接左右两翼的虚线。
帐帘掀开的声音传来。
他抬头,看见几名谋士走进来。脚步很轻,没人说话。有人带了竹简,有人拿着笔册。他们站在案前,等他开口。
张林起身,走到沙盘边。“你们看这地形。”他用木棍点向左翼山道,“坡陡林密,敌兵扎堆,一旦受攻,退无可退。”
一名谋士上前半步。“若我军从这里强攻,怕是伤亡不小。”
“不强攻。”张林摇头,“他们以为这是屏障,其实是死地。只要一支快队穿进去,打乱阵脚,左翼就废了。”
另一人皱眉。“可山路狭窄,行军不易,敌军居高临下,只需滚木礌石,便可阻我于半途。”
张林没答。他又指向右岸浅滩。“河水只到马腹,骑兵能过。敌军把战马留在寨内,觉得河面无用。但他们忘了,夜里没人看得清水深。”
“你是想夜渡?”有人问。
“不止夜渡。”张林拿起一排小木人,“我会让徐晃带三百轻骑,今晚子时出发,贴着河岸摸过去。不点火把,不鸣号角。等他们听见动静,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帐内安静下来。
一人低头看沙盘,手指划过中军位置。“可若敌军不出寨呢?固守不出,我们耗不起。”
“他们会出。”张林语气很平,“我们连走三天,士兵疲惫,营地杂乱。他们在墙上看得清楚。一个刚打完土匪、粮草将尽的队伍,谁会不怕?”
“所以你故意让他们看?”
“对。”张林点头,“明天一早,前锋营拔营,往回撤十里。留下空灶三日,再派十人小队敲鼓骂阵,激他们主将。那人脾气暴,前两天就敢当面叫嚣,肯定忍不住。”
“万一他真不出?”
“那就等。”张林说,“等他们自己松懈。但我不信有人能看着一支疲弱之师在门口晃荡而不动手。贪心一起,阵型必破。”
有谋士开始记下要点。笔尖划过竹简,发出沙沙声。
张林继续讲。“关键不在左右,而在中军。敌将把主力摆在前面,后阵空虚。一旦出击,前后脱节。这就是机会。”
他拿起黑石,轻轻推前一步。“张辽带前锋营从左翼山道切入,目标不是杀敌,是切断退路。高顺率陷阵营正面突进,必须快,十五步内撞开寨门。徐晃渡河后绕至右侧,烧毁浮桥和备用战船。”
“三路合围?”有人确认。
“不是围人。”张林纠正,“是断心。中军一乱,全军必溃。他们靠的是气势,不是训练。气势崩了,两千人也不过是站着的肉。”
沉默持续了几息。
终于,最年长的一位谋士开口。“此计极险。若徐晃渡河被发现,三百人尽数覆没。若张辽未能及时穿插,高顺孤军深入,也会被反咬一口。”
“我知道。”张林看着他,“但我们现在不能稳扎稳打。对方占地利,耗时间的是我们。必须一次出手,见血封喉。”
那人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沙盘,手指慢慢划过那条被标注为“右岸浅滩”的河道。
片刻后,他点头。“可行。前提是各部准时到位,不得延误。”
其他人也开始讨论细节。有人提出信号方式——夜间不可用旗,改用三短哨音为号;有人建议辅役队准备担架,提前安置在安全区;还有人提醒粮草分配,明日佯退后需确保士兵仍有战力。
张林听着,一边记下可用建议,一边划掉不适用的条目。
他提笔写下第一道正式军令:
- 前锋营即刻整备,寅时起灶,卯时拔营,佯作撤离,留空灶三日;
- 陷阵营检查撞木、钩索、盾牌,午前完成三次破门演练;
- 徐晃所部轻骑,今夜子时出发,沿河岸潜行,抵达指定位置后伏于芦苇丛,待信号行动;
- 张辽所部穿插队,由熟悉地形的斥候带路,辰时进入左翼山道隐蔽待命;
- 所有部队通讯以哨音为准,一声收束,两声前进,三声合击;
- 主帐设观察哨,由亲卫轮值,随时通报敌情变动。
命令写完,他逐一念给众人听。
每念一条,就有谋士点头记录。没有人反对。
最后一位谋士合上竹简,低声说:“这一仗,不在力拼,而在算准时机。”
张林把笔放下。“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要么一击制胜,要么退回原地,重新积攒力量。所以每一环都必须严丝合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后天清晨。”张林说,“他们早上开寨门放风,马匹出栏饮水。那时戒备最松。”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亲卫送热水进来。水汽升腾,模糊了铜灯的光。
张林端起碗喝了一口,放下时碗底碰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知道你们怀疑。”他说,“这个计划太巧,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怎么反应。但我不靠猜测。我看过他们的布防,听过他们的传话,也试过他们的底线。他们不是不懂兵法,而是太信地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