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把新削的炭笔放在案上，起身走出主帐。阳光已经铺满营地，士兵们正在搬运器械，炊烟从几处灶口升起。他朝北边那片刚清理出来的营区走去。
四个新归附的人已经被安排进独立的帐篷。亲兵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布条标记的工具箱。张林先掀开陈守义的帐帘。里面摆着一张临时搭起的木桌，上面铺了粗纸，几根炭条插在竹筒里。陈守义正蹲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地形，听见脚步声抬头，立刻站了起来。
“继续。”张林说。
陈守义迟疑了一下，还是蹲回去。“我按你说的北坡地形做了推演。敌军若从东侧山脊压下来，前队会受阻于乱石区，但后队可以借势冲下来。我在三处设了伏兵点，一处在凸岩后，两处在斜坡交汇处。还建议加一段滚木区，用绳索连着，能一次性放倒十几人。”
他说完，从桌下拿出一个小木架，演示如何拉动机关。张林盯着看了片刻，点头。
“你写一份布防图，标清距离和兵力配置。明天我要看到。”
离开帐篷，张林去了李元那里。账本摊在桌上，旁边堆着几摞旧竹简。李元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没睡。他指着其中一页：“将军，前月粮草损耗报的是八百石，实际只用了六百二十石。多报的一百八十石被两个仓吏分了。这是进出记录，我核对了三遍。”
张林拿过竹简翻看。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每一笔都有据可查。他问：“你一个人能管过来？”
“我能。但要是再配两个人，可以更快理清后续账目。”
“你要谁？”
“昨天跟我一起登记的那个识字俘虏，还有你们军中一个记粮册的老兵。”
“准了。从今天起，军需账目由你稽查。虚报贪墨者，查实即罚。”
李元低头，声音有点抖：“谢将军。”
赵文远的帐篷里光线较暗。他趴在案上写东西，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张林走近，看见竹简上密密麻麻写着《山口守御策》几个字。下面列了五条，第一条写着“据高制下，以静制动”。
“写完了吗？”张林问。
“初稿好了。”赵文远放下笔，“北方山口地势陡窄，适合设三层防线。第一层用拒马拖慢敌速，第二层藏弓手于石后，第三层留机动骑兵截断退路。我还算了敌军行进时间，若在午时发动突袭，他们最难组织反击。”
张林看完，说：“你这五条，有三条我能用。下午我就调人去施工。你跟着去，现场指挥。”
赵文远猛地抬头：“真的？”
“我说话算数。”
最后一站是王小石。他的帐篷外已经围了几名工匠，都在看地上一个木制模型。张林走过去，看见那是个三节铁钩结构，踩下去就会弹起锁死。
“试过了吗？”他问。
“试了三次。第一次卡得不牢，第二次改了角度，第三次用硬木做底座，现在马踩上去抬不起腿，拖都拖不动。”
张林蹲下，亲手扳动机关。咔的一声，钩子锁紧，再拉也不松。
“能批量做吗？”
“能。只要铁料够，十天做出一百组没问题。”
“你带几个人，今天就开始试制十组。我要用在十里外的新防线上。”
王小石用力点头。
中午时分，各部校尉陆续赶到议事帐。张林坐在主位，让四人坐在后排旁听。会上他宣布设立“技官”一职，专门任用有专长者，不论出身。
“陈守义负责北坡布防调整，李元主管粮账稽查，赵文远随军指导施工，王小石领工匠队改良陷马桩。”他说完，看向诸将，“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
张林拿出李元整理的账册，当众念出两名仓吏的名字，下令革职查办。又展开陈守义画的布防图，让传令兵立刻传达各部执行。
散会后，营地里的风向变了。有人看见李元穿着新发的短袍走进粮仓，身后跟着两个帮手。陈守义站在沙盘前比划，几名校尉围着听他讲解。赵文远抱着竹简往北坡走，路上有士卒主动给他让路。王小石的帐篷外排起了队，几个年轻工匠等着请教钩索做法。
一名老兵端着饭碗站在不远处，嘀咕：“抓来的贼，反倒成了香饽饽。”
旁边人接话：“人家有本事。你识字吗？会算账吗？”
“那倒是。”
下午，张林回到主帐。桌上多了三份文书：陈守义的布防详图、李元的账目汇总、赵文远补充的两条守城建议。王小石送来一组实物钩索，铁件打磨光滑，机关灵敏。
他把四人的名字记在新的名册上，标注职务。正写着，亲兵进来报告：北坡防线已按新图开始施工，第一批陷马桩今晚就能运到。
张林放下笔，走到帐口。远处叮当声不断，那是工匠在敲打铁件。太阳偏西，影子拉长，营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影。
他转身取来一块新竹简，写下：“技官可用，宜广求贤。”
提笔又补了一句：传令各部，凡俘虏中有技艺者，一律登记造册，不得轻辱。
亲兵接过命令出去。张林坐回案前，翻开赵文远交来的《守城十策》。第一页写着：“城不可无备，兵不可无策。善守者，不在人多，而在地利与器械。”
他看得认真，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窗外，王小石带着工匠在空地上测试新型陷马桩，一声闷响传来，铁钩深深扎进土里，马蹄踩上去再也拔不出来。
张林抬起头，看了一眼北方山口的方向。
一支箭矢正从远处山坡飞来，钉入帐篷前的木桩，尾羽剧烈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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