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纸角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脚步踩着青石板路一路疾奔,鞋跟敲出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声,惊飞了墙头上蜷着的麻雀。此刻日头已偏西,清平县的街巷里还飘着硝烟过后的焦糊味,偶尔能看见几个挎着篮子的百姓匆匆走过,脸上满是惶惶不安——三天前日军的侦察机掠过县城上空,留下的阴影至今没散。
他一口气冲到县府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见是他,抬手放行时还多问了句:“王队长,这么急?”王勇只来得及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推开任天侠办公室的木门时,还带起一阵风。
任天侠正对着墙上的地图出神,指尖按着红石村的位置,听见动静回头,见王勇满头大汗,眉头先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任团长,老周那边有情况!”王勇把纸递过去,声音还带着跑后的喘息,“上午他去中学排查,有个女学生不对劲,说的话漏洞太多,还总打听咱们的布防!”
任天侠接过纸,目光扫过上记录的细节——女学生自称是从济南逃难来的,却对济南沦陷后的街巷变化一无所知;问她为什么来清平,只说“听说这里安全”,追问具体投奔谁,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名字;最可疑的是,她昨天借故去了趟后院,盯着存放物资的仓库看了好一会儿,还试图跟看守的队员搭话,问“最近是不是有新的武器运进来”。
任天侠的手指慢慢收紧,纸页被捏出几道折痕。他原本以为清平县暂时还算安稳,日军刚在邻县吃了亏,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派了人混进来。“这个女学生,现在在哪儿?”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
“还在中学的临时安置点,老周让队员盯着呢,没敢惊动她。”王勇连忙回答,“老周说,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要是直接扣下来,怕打草惊蛇,还可能让百姓误会咱们乱抓人。”
任天侠点了点头,手指在桌沿上敲了两下,突然起身:“把老周叫到办公室来,我要亲自问。”
半个时辰后,老周揣着个旧布包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他刚在中学安顿好几个新来的难民,接到通知就赶紧往这边赶,坐下还没喝口水,任天侠的问题就递了过来:“你再说说,那女学生具体是怎么露馅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者带了什么东西?”
老周捏了捏眉心,仔细回忆:“她穿的是蓝布学生装,洗得发白,但针脚很整齐,不像是逃难时随手抓的衣服。说话的时候总爱摸袖口,我当时没在意,后来想起来,她袖口好像缝了块不一样的布,颜色深一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有,她给学生们讲济南的事,说‘去年冬天还去趵突泉看冰’,可济南去年冬天根本没结冰——我家小子在济南读书,去年写信跟我提过这事。”
“袖口的布?”任天侠捕捉到关键信息,“有没有可能是暗号?”
“不好说,但肯定有问题。”老周叹了口气,“我让跟她住一个屋的女老师多留意,那姑娘晚上总躲在被子里写信,写完就藏在枕头底下,白天也不跟其他学生一起玩,总找机会打听咱们的情况,问县里的队伍有多少人,弹药够不够用。”
任天侠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突然抬头:“不能打草惊蛇。王勇,你让队员继续盯着她,别让她察觉到异常,也别限制她的行动,看看她会跟谁联系。老周,你回中学后,跟那个女老师说,多跟她聊聊天,旁敲侧击问问她的底细,注意分寸,别让她起疑心。”
两人点头应下,刚要起身,任天侠又补充道:“还有,最近县里新来的人不少,你们俩多盯着点,尤其是那些没有亲戚投奔、来历不明的,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汇报,千万不能大意。”
等王勇和老周走后,任天侠重新站到地图前,眉头拧得更紧了。日军派间谍进来,肯定是为了摸清清平县的防御情况,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动作。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想起周明远——周明远以前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参谋,懂战术,也知道怎么跟上级对接;还有负责物资的李科长,熟悉县里的资源分布;红石村的村长赵老根,为人正直,村里的百姓也都信他。这些人得赶紧聚到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他叫来了通讯员,让他去通知周明远、李科长和赵老根,还有三个营的营长,半个时辰后到会议室开会。通讯员刚跑出去,他又想起一件事,抓起桌上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折好交给另一个通讯员:“你赶紧把这个送到泰西专署,请求上级派反间谍专家来清平,越快越好。”
半个时辰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长条木桌的两端摆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着每个人的脸,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紧张的气息。任天侠把老周反映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周明远就皱起了眉:“这么说,日军已经开始渗透了?我看这不是简单的间谍,说不定是为大规模进攻做准备,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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