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凝固在飞檐阴影中的雕像,暗邃的躯壳与建筑的棱角融为一体,仿佛自亘古便存在于那里。晨曦的光芒渐渐驱散了夜的寒意,将金辉洒满青岚宗的千峰万壑,却无法穿透我周身那层无形的、吸收光线的寂灭力场,只在边缘勾勒出一圈模糊而冰冷的轮廓。
我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蛛丝,遥遥系在青岚殿内,那个蜷缩在蒲团上、终于因精疲力尽而沉沉睡去的窈窕身影上。
晚晚。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偶尔会因为不安的梦境而轻轻颤抖。那苍白脆弱的脸庞,与记忆中那个跟在我身后、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女重叠,却又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看得我心口一阵阵窒息的闷痛。
我“看”着玄诚真人和其他几位长老,拖着伤体,低声商议着善后事宜,他们的目光偶尔会警惕而复杂地扫过我所在的方位。我也“看”到那些劫后余生的青岚宗弟子,在清理广场时,会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眼神中残留着对我的恐惧与对未来的茫然。
整个青岚宗,都因我的到来,笼罩在一种复杂难言的气氛中——有摆脱绝境的庆幸,更有引狼入室(或者说,引来更恐怖存在)的隐忧。
我理解他们的恐惧。在我这具非人的躯壳面前,在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冷酷到极致的杀戮之后,任何正常的反应都应是如此。
我不怪他们。
我只怪自己。
怪自己不够强大,未能护住家族,让晚晚承受失去亲人之痛。
怪自己命运弄人,变成了这般模样,连相认都成为一种惊吓与负担。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晚晚轻轻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茫然过后,昨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惊惶地扫视殿内,最后,定格在了殿外飞檐的阴影处,定格在了我模糊的轮廓上。
我们的“目光”,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隔着遥远的距离,无声地碰撞。
她的眼中,恐惧依旧清晰,但似乎……少了几分昨日那般极致的、几乎要崩溃的骇然,多了一丝疲惫的麻木,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探究。
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也没有再哭泣。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想从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找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
我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一丝微小的能量波动都彻底敛去,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静。我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靠近或交流,都可能将她刚刚建立起的、微不足道的心理防线再次击溃。
我们就这般隔着大殿,隔着阳光与阴影,遥遥相望。
一种无声的、沉重的静默,在空气中蔓延。
最终,是晚晚先移开了目光。她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玄诚真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清甜药香的灵粥,走到她身边,温和地说了些什么。晚晚轻轻点了点头,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动作机械而麻木。
我的心,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微微揪紧。她能进食,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我的神识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空间波动!这波动并非来自青岚宗内部,而是来自极远处,并且……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暗星阁印记!
他们在通讯!在向外传递信息!
我猛地“抬头”,暗邃的“目光”瞬间穿透层层空间,锁定了波动传来的方向——那是青岚宗山门外,约百里处的一片密林!一个之前侥幸逃脱的暗星阁筑基哨探,正颤抖着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
消息的内容,无需截获也能猜到——青岚宗有变,厉星海长老及所属全军覆没,目标“林枫”现身,实力远超预估!
麻烦,要来了。
暗星阁的反应速度,绝不会慢。下一次到来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元婴中期了,很可能是元婴后期,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而且,绝不会再如此轻敌大意!
一股冰冷的紧迫感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沉郁。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不能将青岚宗,将晚晚,拖入更深的、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漩涡之中!暗星阁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离开,他们或许不会对一个已经“清理”过、并且损失不小的青岚宗再下死手——至少在找到我之前。
但……晚晚怎么办?
我若就此离去,将她独自留在这危机四伏的宗门,面对暗星阁可能的迁怒和盘问,我如何能放心?
可若带着她……我这副模样,这前路未卜、充满血腥的逃亡之路,对她而言,岂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与危险?
两难的选择,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扼住了我的心脏。
就在我内心激烈挣扎之时,殿内的晚晚似乎察觉到了我气息的细微变化(或许是我因那空间波动而未能完全收敛的一丝杀意泄露),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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