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 7 月 15 日,北京的清晨还带着点凉意,北京农业大学 3 号楼前的自行车已经摆得满满当当。麦秋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包带用针线缝过两次,里面塞着毕业文凭(用牛皮纸袋装着,怕折坏)、教授给的《麦种培育手册》,还有给家里带的东西:给爹买的 “牡丹” 牌香烟(两块二一盒,比村里卖的 “海河” 贵不少)、给娘的 “万紫千红” 雪花膏(三块五一盒,去年娘提过一次说好用)、给弟弟的 “英雄” 钢笔(五块八,弟弟说要用来写作业)、给妹妹的大白兔奶糖(四块钱一斤,用铁盒装着防压)。
“麦秋,到了家记得给俺们写信!” 室友王磊帮他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手里还攥着个小本子,“这是俺家地址,以后你村的麦种要是推广了,可得跟俺说说。” 麦秋点点头,把地址仔细折好放进上衣口袋 —— 四年室友,这一分别,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面。其他室友也围过来,有的塞给他两个茶叶蛋,有的递过一瓶橘子汽水,“路上吃,别饿着”。
从学校到北京西站,麦秋坐的是 1 路公交,票价一毛钱。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有背着行李的学生,有扛着工具的务工人员,他把帆布包抱在怀里,怕里面的文凭被挤坏。车窗外的杨树飞快往后退,叶子被晒得发亮,偶尔能看到路边的小贩推着板车卖西瓜,“两毛五一斤” 的吆喝声隔着窗户都能听见。
到西站时,候车室已经坐满了人。天花板上的吊扇 “嗡嗡” 转着,吹不散满屋子的热气和泡面味。麦秋的火车票是提前三天买的硬座,淡粉色的票面上印着 “北京西 — 县城站 1986.07.15 09:30”,票价二十三块五,是他用最后一个月的助学金买的。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旁边是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孩子手里拿着块馒头,正小口小口啃着。
“小伙子,回哪儿啊?” 妇人笑着问,手里还在给孩子扇蒲扇。“回河北红星村,俺刚毕业,回家。” 麦秋把帆布包放在脚边,掏出娘给烙的玉米饼,掰了一半递给孩子,“尝尝,俺娘做的,香。” 孩子看了看妇人,妇人点点头,孩子接过饼,小声说了句 “谢谢”。
九点半,绿皮火车准时进站,车身是深绿色的,上面 “北京 — 石家庄” 的白色字样有些褪色,车轮 “哐当哐当” 碾过铁轨,冒着淡淡的白烟。麦秋跟着人流挤上火车,硬座车厢里早就没了空位,过道上站满了人,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 —— 靠窗的 12 号座,旁边坐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手里拿着个烟袋锅,正慢悠悠地装烟丝。
“后生,回家干活啊?” 老汉点着烟,烟雾慢悠悠飘开。“嗯,俺学的农学,回去帮村里种麦子、搞产业。” 麦秋把帆布包塞到座位底下,拿出从学校带的《麦种培育手册》,翻到 “冀麦 13 号优化培育” 那页 —— 教授说这页对村里扩大种植有用,他特意折了角。
火车开了,窗外的风景慢慢变了样:北京的高楼越来越少,换成了成片的玉米地和麦田,地里偶尔能看到弯腰干活的农民,头上戴着草帽,手里拿着锄头。老汉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俺们村也种麦子,就是产量低,要是有你这样的文化人帮衬,肯定能多收点。” 麦秋听着,把手册里的要点念给老汉听,老汉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头:“俺记着,回去跟俺们村支书说说。”
中午,火车上的小贩推着小车过来了,“茶叶蛋五毛一个,方便面一块一包,汽水八毛一瓶”。麦秋买了个茶叶蛋,剥壳时不小心烫了手,老汉笑着递过块粗布巾:“慢点吃,别着急。” 他又拿出玉米饼,就着从家里带的腌萝卜干吃 —— 萝卜干是李婶腌的,脆生生的,比火车上的方便面好吃多了。
下午三点多,麦秋收到了娘前两天寄的信,是在传达室没来得及拿的。信封是村里小卖部的牛皮纸,上面贴着八分邮票,字是爹写的,歪歪扭扭:“麦秋,你爹每天去试验田看麦子,冀麦 13 号长得好,预计亩产四百八十斤;张大妈编的挂饰,供销社订了两百个;李婶的腌菜,邻县的商店也来要货了;俺和你娘、弟妹都盼着你回来,阿黄每天都去村口等。”
麦秋把信看了两遍,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心里暖暖的 —— 村里的产业越来越好了,他回去也能更安心干。旁边的妇人凑过来看,笑着说:“你家这日子过得红火,有你这样的大学生回来帮衬,以后肯定更顺。”
火车走了十三个钟头,到县城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站台上的路灯是昏黄色的,照着空荡荡的站台,只有几个拉三轮车的师傅在招揽生意,“县城里五毛钱,去乡下一块五”。麦秋找了个师傅,说去红星村,师傅点点头:“红星村俺常去,路熟,你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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