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 11 月 5 日的清晨,深秋的霜气还没散尽,红星村的土路上蒙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 “咯吱” 响。麦秋赶着老灰驴,车斗里放着个陶坛,里面是李婶昨天傍晚特意腌的糖醋萝卜 —— 坛口封了三层油纸,还系着红绳,透着股喜庆。“麦秋,你给老周带点,人家帮你这么大忙,不能让人家白辛苦。” 李婶递陶坛时,手上还沾着腌菜的甜香,“这萝卜脆得很,他肯定爱吃。”
麦秋把陶坛小心地放在车斗的干草上,赶着驴车往周家庄走。深秋的风从田野里刮来,带着麦苗的清香和枯草的气息,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老灰驴蹄子踩在霜地上,偶尔会停下啃两口路边的枯草,麦秋也不催 —— 他想早点到,却也想让老伙计慢慢走,毕竟上次陷泥地受了累。
快到周家庄时,远远就看到村里的炊烟 —— 土坯房的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在晨雾里慢慢散开,像一条条柔软的丝带。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看到麦秋的驴车,都好奇地打量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大爷笑着问:“小伙子,来走亲戚啊?”
“俺找老周,周叔。” 麦秋笑着回答,心里满是踏实 —— 上次在黑市遇到老周,那股实在劲儿让他觉得亲切,不像城里某些商户那样油滑。
老周家在村西头,是间带院子的土坯房,院墙是用黄泥糊的,上面爬着几株枯萎的牵牛花藤。院子里堆着些农产品:玉米棒子挂在屋檐下,金灿灿的;红薯摆在墙角,用草帘盖着;还有几捆麦秸,码得整整齐齐,正是麦秋需要的那种优质白麦秸。
“麦秋兄弟,你咋来了?” 老周正蹲在院子里翻晒麦秸,看到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木耙,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脸上露出憨厚的笑。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领口有点卷边,显然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却很干净。
“周叔,俺来再买一百斤麦秸,还跟您带了点俺们村腌的糖醋萝卜,您尝尝。” 麦秋把陶坛从车斗里抱下来,递到老周手里,“李婶特意腌的,脆得很,酸甜口。”
老周接过陶坛,掂量了掂量,笑着说:“你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东西,俺最爱吃这口了。” 他掀开坛口的油纸,一股酸甜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他用手指捏了块萝卜,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了,“好吃!比城里酱菜铺的还脆,你李婶手艺真好!”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老周泡了壶热茶,用的是粗瓷碗,碗沿有点缺口,却洗得锃亮。“周叔,您咋想起在黑市帮人牵线的?” 麦秋喝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忍不住问起了老周的事。
老周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麦秸上:“俺以前也是种庄稼的,家里有三亩地,老伴身体不好,孩子还在上学,就靠那点收成过日子。前几年村里遭了涝灾,地都淹了,收的粮食不够吃,俺就去县城打零工,后来在砖窑厂遇到几个卖余料的农户,就帮着牵线,赚点跑腿费。” 他顿了顿,又说,“俺不坑人,农户的东西啥价收,就啥价卖,只多要一毛钱一斤的跑腿费,农民挣点钱不容易,俺不能昧良心。”
麦秋听了,心里更敬重老周了 —— 原来老周也是苦过来的,难怪这么体谅农民的难处。“周叔,您真是实在人,俺以后要是再缺啥,肯定还找您。”
“行!你放心,有好货俺先给你留着。” 老周站起身,去屋檐下抱了捆麦秸,“这是俺前天从邻县收的,比上次的还好,你摸摸。” 麦秋伸手摸了摸,麦秸温润柔韧,没有半点杂色,心里满是欢喜。
付了八块钱,老周帮着把麦秸搬上驴车,还特意用草绳捆紧:“你路上小心点,最近工商查得严,听说今天要巡查城郊的小路,你别走大路,俺带你走村后的近路,绕回县城,安全。”
麦秋心里一惊 —— 他忘了老周上次说的巡查的事,要是被抓住,麦秸得被没收,还得罚款,那陈经理的订单就黄了。“谢谢您周叔,要是没有您,俺今天肯定要出事。”
老周领着麦秋往村后的小路走。小路窄得只能过驴车,两旁是刚冒芽的麦田,绿油油的麦苗上还沾着霜珠,风一吹,霜珠落在地上,打湿了路面。小路的尽头是道土坡,坡下就是县城的城郊,老周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查看路面:“这路有点滑,你让驴走慢点,别摔了。”
走到土坡半腰,老周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别出声!前面有巡查车。” 他指了指坡下的路口,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路边,车身上印着 “工商执法” 的字样,几个穿深蓝色制服的工商人员正围着一辆平板车检查,平板车上装着些玉米,显然是农户私下售卖的。
麦秋赶紧拉住老灰驴的缰绳,老灰驴似乎也察觉到紧张,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发出一点声响。两人躲在路边的草垛后,草垛是村民们晒干的麦秸堆的,散发着干燥的麦香,正好能挡住两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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