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5 日清晨,红星村的麦田已经褪去残雪的痕迹,整片地铺着层匀净的浅绿,像被人精心熨烫过的绿绸子。麦苗刚过脚踝,株高足有 25 厘米,叶片舒展着,沾着晶莹的晨露,风一吹,露水滴在土面上,“嗒嗒” 地响,混着水泵 “嗡嗡” 的运转声,成了春晨最热闹的调子。麦秋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裤脚挽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正扶着塑料水管往麦田里引水 —— 水管是去年夏收后买的,淡蓝色的管壁上印着 “农用输水” 的字样,现在顺着田埂铺展开,像条蜿蜒的蓝带子,清水顺着管口涌出来,在麦田里漫开,浸润着干渴的土壤,土块遇水后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细碎的麦根。
“麦秋,这边的水有点冲,把麦苗冲倒了!” 周明远的声音从东边地块传来,他手里拿着个木耙,正把冲歪的麦苗轻轻扶直。周明远今天穿了件新洗的白衬衫,领口系得整齐,口袋里揣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 “盐碱地监测记录”,是他特意找村小学的老师帮忙写的。他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把木耙伸进麦田,避开幼苗的根系:“这块地的土还是有点板结,水渗得慢,得用耙子划几道浅沟。”
麦秋赶紧调整水管的角度,把水流调缓:“昨天测的土壤湿度是 55%,今天得浇到 65%,返青水浇透了,麦苗才能抽节有力。” 他走到周明远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土壤,手指能感受到湿润的凉意:“这土比去年松多了,盐碱地改良没白费劲。”
周明远从口袋里掏出监测表,上面用铅笔记录着近一周的 pH 值变化:“你看,3 号地块的 pH 值从 7.5 降到 7.3 了,正好适合‘京农 2 号’生长;5 号地块有点波动,昨天是 7.4,今天测是 7.5,可能是浇水前土太干,明天再测一次。” 他把监测表递给麦秋,指尖划过 “7.5” 的数字:“咱们的改良方案没问题,就是得盯着点,别让 pH 值再升上去。”
麦秋接过监测表,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心里却有些走神 —— 口袋里的调令已经揣了五天,县农技站的电话昨天又打到了公社,让他 7 月 10 日前必须报到,王站长在电话里说:“麦秋,这是全县推广‘京农 2 号’的关键时候,你要是来,我给你配个专门的实验室,里面有新到的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计,能测土壤里的微量元素,比你在村里用的试纸准十倍。”
“在想啥呢?” 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还在想调令的事?” 麦秋回过神,把监测表折好放进口袋,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去了县城,村里的这些事咋办?这盐碱地刚见好,春播后的病虫害防治,小柱他们还没完全学会,还有麦花那丫头,总问我城里的学校咋回事,我都不知道咋跟她说。”
正说着,晓燕抱着个蓝布包,快步从村头跑来,布包上绣着朵小小的麦穗,是她去年冬天绣的。“麦秋哥!周老师!城里的信到了!” 晓燕的声音带着雀跃,额角的碎发沾着汗,“海淀实验小学寄来的,有林小夏给麦花的信,还有李老师给咱们的农技资料!”
她把布包放在田埂上,掏出一沓信纸,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画着个笑脸,是林小夏的笔迹,地址写着 “红星村麦花收”,邮票贴的是八分的 “万里长城”。“我刚才去公社取的,李老师说,这些资料是城里学校整理的农业科普,里面有怎么防治小麦蚜虫的新方法,” 晓燕把一叠印着字的纸递给麦秋,“你看,上面还有图,教怎么配生物农药。”
麦秋接过资料,纸上印着黑白的示意图,画着蚜虫的生长周期,还有苦参碱的提取步骤,字是铅印的,比他手写的清楚多了。周明远凑过来看:“这资料好,比咱们的土方法详细,下次防治蚜虫,就能照着这个来。”
麦花听到 “林小夏” 的名字,赶紧从西边地块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浇水用的小瓢,瓢沿沾着泥。“晓燕老师,小夏姐姐的信呢?” 麦花的眼睛亮晶晶的,跑到晓燕身边,小手抓着她的衣角,“她有没有说城里的事?有没有说想俺?”
晓燕笑着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小夏在信里写了好多城里的事,还有她拍的照片呢。” 麦花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黑白照片,是林小夏站在一所三层教学楼前拍的,她穿着件浅粉色的连衣裙,背着个红色的书包,手里还拿着本书,教学楼的墙上写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门口的花坛里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是村里从来没见过的品种。
“哇!这楼好高!” 麦花举着照片,声音里满是羡慕,“小夏姐姐穿的裙子真好看,还有这花,俺从来没见过。” 她展开信纸,趴在田埂上认真读,信纸是带格子的作业纸,字迹娟秀:“麦花妹妹,城里的中学比咱们村的小学大多了,有三层楼,每层都有窗户,教室里有日光灯,晚上上课也亮堂堂的。我们有实验室,里面有显微镜,能看到麦子叶子里的细胞,老师还带我们做了‘种子发芽需要水和阳光’的实验,我把咱们村的‘京农 2 号’种子带去了,在实验室里发芽率是 98%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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