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两点,林溪站在宿舍全身镜前,第三次调整连衣裙的肩带。
这是一条简约的墨绿色丝绒长裙,款式保守,剪裁得体,是陆衍三天前让助理送来的——连同搭配的珍珠耳钉和一双低跟的黑色皮鞋。盒子里附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陆衍工整的字迹:“适合美术馆场合。如果不喜欢,可以换。”
林溪其实很喜欢。裙子质地上乘,颜色衬得她的肤色很白,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看起来既正式又不刻意,符合她想要的“学术气质的优雅”。
但此刻她对着镜子,却感到一种陌生的紧张。这不是面对“星图”节点时的警觉,也不是在课堂上发言时的专注,而是一种更私人、更微妙的不安——她要和陆衍进行一场“计划内的正式约会”,而这场约会的观众,可能包括任何路过的同学、老师,甚至可能是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
手机震动,陆衍的消息:“我到楼下了。不急。”
林溪深吸一口气,抓起配套的小手包,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女孩眼神清澈,表情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在微微出汗。
下楼时,她看到陆衍的车停在老位置。但今天他不在车里,而是站在车边——穿了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没打领带,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看到林溪时,他微微点头,然后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裙子很适合你。”车子驶出校园时,陆衍说。
“谢谢。”林溪摸了摸丝绒的质地,“助理的眼光很好。”
“是我选的。”陆衍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平淡,“参考了你平时穿衣的风格和颜色偏好。‘深蓝’分析了你衣柜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色系和款式。”
林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用数据分析来选衣服?这很‘陆衍’。”
“有效的方法就是好方法。”陆衍嘴角微扬,“而且结果证明,数据没有骗人。”
车子汇入周末的车流。今天阳光很好,街道两旁的梧桐新叶在风中翻动,闪着嫩绿的光。林溪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今天展览的主题是什么?”她问。
“‘意识与边界:科技时代的艺术重构’。”陆衍复述着展览介绍,“由几家科技公司和艺术学院联合主办,展品包括沉浸式装置、算法生成艺术、脑波交互作品。参展艺术家里有几个背景可疑——和‘星穹基金会’有过间接合作,或者作品理念里有明显的‘意识升维’倾向。”
“所以这既是约会,也是侦察。”
“既是约会,也是侦察。”陆衍确认,“我们需要习惯这种双重状态。在享受展览的同时,观察作品中的技术细节和意识形态倾向;在共进晚餐的同时,留意周围是否有异常的关注。”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在讨论天气预报。林溪忽然意识到,对陆衍来说,生活的各个层面从来就不是割裂的——商业、学术、社交、战斗,所有这些都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统一的战略图景。
而她正在学习如何进入这幅图景。
美术馆坐落在一个改造过的旧厂房区,红砖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的新芽。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入口处有穿着得体的观众陆续进入。林溪下车时,陆衍很自然地伸出手臂——不是那种刻意的绅士姿势,而是一种平实的邀请。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臂。隔着西装外套的布料,她能感觉到陆衍手臂肌肉的线条,坚实而稳定。
“自然一点。”陆衍低声说,“就像真的来看展览的情侣。”
“我们就是真的来看展览的情侣。”林溪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确定。
陆衍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然后点了点头:“对,我们是。”
进入展厅,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有种混合着电子设备、涂料和某种熏香的味道。第一个展厅里,一个巨大的环形屏幕占据整个空间,上面播放着算法生成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观众站在中央,图案会根据他们的移动产生微妙的响应。
“基于计算机视觉的实时交互。”陆衍低声解说,同时目光扫视着周围的观众,“技术不算新,但实现得很流畅。你看图案变化的逻辑——不是随机的,遵循某种分形算法。”
林溪仔细观察那些图案。确实,那些旋转、分裂、重组的几何图形,在美学上令人愉悦,但深层的数学结构却透露出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她想起“星图”的底层语法,想起旧画室节点中那些遵循严格方程式的紫色枝状结构。
“有一种……非人的完美。”她轻声说。
“这正是问题所在。”陆衍带着她走向下一个展厅,“当艺术完全由算法生成,当美学的判断标准变成了数学的优雅,那么人类的直觉、情感、偶然性,这些无法被算法化的东西,会被置于何处?”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林溪思考着,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不远处观察他们——不是那种随意的打量,而是专注的、评估性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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