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琰公，文先公，潘凤今夜会赴宴。”
“同时，我四姓六家二十四族子弟负责商贸往来者，皆已拒绝了那甄尧的邀请，各家商行主事人已在准备交割，近期就会与甄氏断了生意上的往来。”
下午时分，春暖正浓。
黄琬、杨彪两位洛阳世家的领头人正在杨氏私宅府邸中某处行亭，对坐饮茶。
中年文士杨勋匆匆而来，恭敬行礼下拜开口，只是一言，便道出了今夜洛阳城中将发生的事。
其实也是清早在位于南北两处皇城废墟间的冀州军大营中，张三打算向潘凤汇报的那一件小事。
正是大部分产业位于洛阳南市，那甄氏商行的主事人甄尧，在私人府邸中摆下宴席，广发请帖邀约洛阳名流赴宴。
而冀州上将潘凤，便是甄尧今夜邀请的重要客人之一。
除了潘凤之外，同时受邀的还有洛阳各界名流，或为四姓六家二十四族子弟，或是一些外来世家和大商贾的负责人，甚至连一些未跟随天子前往长安的朝廷官员与眷属，都在甄尧的邀请之列。
至于此人这么做的缘由，更是简单至极。
甄氏乃冀州豪族世家、大商巨富，且与韩馥领衔的冀州州牧府关系极好。如今的甄氏家主甄俨，正在韩馥势力范围内担任地方大员，曲梁令，也算得上潘凤的同僚。
并且因为潘凤冀州军方第一人的身份，在州牧府管辖范围内上赶着与他攀交情的人多得是，甄尧在冀州时就多次拜访过冀州上将军府。
此番潘凤领军进了洛阳，甄尧又正好就在洛阳城中，负责这边甄氏商行的事务，焉能置之不理？
当然，如果仅仅是挂念冀州的情谊，甄尧只需要主动前往冀州军营地，拜访一番便是了。
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场宴席，自然是甄尧向潘凤这位冀州上将的示好之举。
准确地说，甄尧想通过这次宴会，耗费甄氏在洛阳的人脉与资源，帮潘凤与洛阳大大小小的势力，尤其是各大商行话事人搭上线。
届时潘凤与洛阳各界人物熟悉后，不管驻军洛阳城，还是有生意要与洛阳大小势力合作，都能事半功倍。
况且经历战乱与焚城，如今洛阳的粮价已经涨上天。
潘凤手中，还握着南城外杨氏坞堡内，囤积的二百万石粮食，他若是想把那批粮食变现，变成能够带着的财富，不与城内大大小小的商行合作怎么行。
这也是甄尧这位冀州本土世家豪族子弟，想着在继续交好潘凤的同时，为自家商行牟利的打算。
是的，甄尧看出了那二百万石粮食的重要性，也想通过甄氏的关系与人脉，帮潘凤把粮食卖出去。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甄氏商行在洛阳引以为傲的人脉，如今已然悄无声息断绝大部分。
他自己更是已经成为杨彪等人下一步谋划中的一环。
“嗯，如此甚好。”
“甄尧者，跳梁小丑尔。真当他甄氏这个已经没落到行大行商贾之道的世家，还有什么面子不成？向潘凤示好，还想为甄氏牟利？自寻死路。”
悠悠然抿了一口茶水，杨彪老眼微眯，嘴边浮现几分讥笑，自然是在笑那甄尧自以为是、目光短浅。
事实上，南城外杨氏坞堡内的二百万石粮食，在洛阳世家一开始的计划中，就没打算兑现给潘凤。他们只是以利诱使对方赶紧出兵罢了。
为何这批数量骇人的粮食，能让四姓六家二十四族这么多人齐心协力快速筹齐？无它，早就决定赖账尔。
只是三月二十七那日，董卓离开后，发生了洛阳世家万精锐族兵被吕布击溃的意外、大坏事。
为了能在袁绍带领的关东联军大部队抵达前，就收复全城稳定局势，洛阳世家迫不得已先把粮食交给潘凤保管而已。
如此之多的粮食，又不会长腿跑掉，只要它还在洛阳，就不可能落入那冀州莽夫袋中。
至于如何赖账，如何让那潘凤认栽，乖乖把四姓六家二十四族基本掏空仓禀凑出来的军粮，又原封不动还回去。
自然是利用洛阳南市粮食稀缺，粮价飞涨上天，继而引发一城内外尚存的一百五六十万百姓滔天的民怨，以此大势压之，将那冀州潘凤置于身败名裂的死地。
本来嘛，在杨彪的谋划里，今夜洛阳城中，由甄尧那满身铜臭味的外来破落世家子发起的宴会，应该是由他和黄琬两位洛阳世家领袖来做的。
而且两人设宴款待潘凤的日期还会更早，就在潘凤领军杀入洛阳城，攻入那一万西凉军还留守的北宫，帮助洛阳世家剿灭残贼完全掌握此城后。
他们便会带着洛阳大大小小的势力，与潘凤在宴会上彻底摊牌，请他以“苍生为重”，莫做千古罪人。
若对方不服或是要血拼，宴席上亦可埋伏足够多的刀斧手，再辅以数不清的强弓劲弩万箭齐发，当场便教他什么叫作“贪欲之害”。
奈何凉贼这一把大火，实实在在令洛阳世家损失惨重。
焚城之后，四姓六家二十四族在这处百年国都，天下最大的雄城、大城中累世经营的不动产十不存一不说，就连洛阳城都失去了成为帝都的资格。
盟关东、立新君，这是洛阳世家接下来的大谋划。而烈火过后，在这场大谋划中，洛阳世家话语权骤降。
由此杨彪不得不在原本就定好的，如何赖账一事上多做些布局，谋求更大的利益。
于是，本该由他和黄琬两人牵头发起，与潘凤彻底摊牌的宴会，直接取消了。
洛阳的粮价还在飞涨，刚刚才从焚城大火的痛苦中适应过来的百姓，已经陷入了食不果腹无米下锅的饥荒中，但暂时还没人将这酝酿好的滔天民怨，往潘凤身上引。
或者说，洛阳四姓六家二十四族刻意封锁了消息。
绝大多数快要被洛阳飞涨的粮价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还不知道正是那支最先入城救火救人的冀州兵马，掏空了城中存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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