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暗流汹涌：资金背后的较量与郝仁的抉择
省政府联合调研组的肯定和省主要领导的批示，如同给龙潭市棚改这架沉重的机器注入了第一股强劲的动力。消息传开，那些在破败棚户区里煎熬了半生的居民们，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真实的希望之火。市政府大院里，原本沉闷的气氛也似乎被搅动，不少干部看韩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和期待。
然而，韩辰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比谁都清楚，拿到“尚方宝剑”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较量，在于如何将政策红利和宝贵资金，一分不差、高效廉洁地转化为老百姓实实在在的获得感。而这其中，要突破的重重阻力，远超想象。
果然，麻烦接踵而至。
第一关，资金分配方案。省里的首批扶持资金额度初步确定，虽然距离三百亿的总需求仍是杯水车薪，但也是一笔足以让各方眼红的巨款。钱还没到位，各种“招呼”、“条子”就已经通过各种隐秘渠道，递到了韩辰的案头。
有省里某部门领导委婉表示“某某建筑公司实力雄厚，经验丰富”；
有市里退下来的老领导关心“本地企业还是要适当照顾”；
甚至还有一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省城公司，也神奇地摸清了门路，前来“拜访”。
韩辰对此一律冷处理。他让秘书一律回复：棚改项目将严格遵循法律法规，全部纳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进行公开、公平、公正的招投标，欢迎所有有实力、有信誉的企业参与竞争。
他的强硬态度，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冷言冷语开始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说什么“新来的市长架子大”、“不懂规矩”、“吃独食”。
第二关，招投标设置。这是核心利益博弈的战场。市住建局拿出的初步方案，在韩辰看来，依然带着浓厚的旧有痕迹，某些条款的设置看似公允，实则暗藏玄机，有为特定企业“量身定做”的嫌疑。
比如，过分强调“本地化业绩”，将许多有实力但初入龙潭的外地优质企业挡在门外；
比如，对投标企业资质的要求忽高忽低，某些关键环节的要求模糊不清，留下了巨大的操作空间；
再比如，评标专家库的组成单一，容易被少数人 influence。
韩辰直接将方案打了回去，要求住建局会同发改委、财政局，重新制定一套完全阳光透明的招投标规则。“规则面前，所有企业一律平等！要的是真正有实力、能保证质量和工期的企业，而不是会跑关系、会钻空子的企业！”他态度鲜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住建局局长李建国额头冒汗，连声应承，但眼神里的为难显而易见。韩辰知道，他承受的压力肯定不小。
第三关，也是最凶险的一关，来自内部。秘书长吴某人变得更加“殷勤”和“周到”，几乎每天都会以汇报工作为名，来到韩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或者“不经意”地透露某些领导、某些部门对棚改工作的“关心”和“建议”，言语间总是在暗示平衡和妥协的重要性。
韩辰每次都是不动声色地听着，不表态，不接茬。他知道，这位秘书长，很可能就是某些利益集团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朵”和“传声筒”。
更让他警惕的是市委书记郑春来的态度。郑春来不再明确反对棚改，但在几次市委常委会上，谈到相关议题时，总是强调“稳定压倒一切”、“要注意方式方法”、“要充分考虑龙潭的实际困难”，甚至在资金使用审批流程上，提出要增加更多“把关”环节，美其名曰“加强监督”，实则是在增设障碍，拖延进程。
韩辰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对方正在用拖字诀和程序牌，消耗他的锐气和时间，甚至可能等待他犯错。
就在他感到有些孤军奋战、步步维艰之时，他想到了林薇提示的一个人——常务副市长郝仁。
他决定再找郝仁深谈一次。
这次，他没有在办公室，而是选择了一个周末的傍晚，让司机把车开到市郊一个僻静的水库边，然后只叫了郝仁一个人，两人像散步一样，沿着水边慢慢走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郝市长，来龙潭有些日子了，感觉这里怎么样？”韩辰打破沉默，语气随意地问道。
郝仁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龙潭嘛，老工业基地，底子薄，困难多，但人也朴实。就是……就是有时候感觉像一潭死水，扔块石头下去，响一声就没了。”
“是啊，死水是因为没有活水进来，也没有出口。”韩辰意味深长地说，“棚改，就是我想凿开的一个出口。但现在，感觉四周都是堤坝，暗礁也不少。”
郝仁沉默地走着，没有接话。
韩辰停下脚步，看着郝仁，语气变得诚恳：“郝市长，你是龙潭的老人，情况比我熟，人脉比我广。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有些话可能不方便说。但我今天找你，不是以市长的身份，而是真心想为龙潭做点实事的同事的身份。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龙潭现在这个样子，继续捂着盖子、和稀泥，还能维持多久？那些住在棚户区里等了几十年的老百姓，还能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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