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页面依旧沉寂，但小顾布设的监控脚本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提示音。不是新的回复，而是“观棋者”那个回复本身，在短时间内被同一个加密的IP地址反复访问了超过二十次。
“鱼在反复嗅探饵料。”小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他将流量分析图投射到主屏幕。图上代表赵铭匿名IP的光点，像一只焦灼的飞蛾，围绕着“观棋者”的回复火焰不停盘旋。“他在深度阅读，甚至可能做了笔记。心理压力很大，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沈砚走到屏幕前，目光锐利：“他在评估风险，也在评估‘观棋者’的价值。我们的‘种子’正在他意识的土壤里挣扎，需要最后一点推力才能破土。但不能是我们推，必须让他觉得是自己在做决定。”
就在这时，监控脚本再次报警。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访问记录。赵铭的ID，在那个帖子下方，发布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看似是技术探讨的公开回复：
“感谢‘观棋者’先生的深刻见解。关于‘忒修斯之船’的比喻，令我深思。若替换木板的，并非出于维护目的，而是有意引入具有不同材质的‘异质木板’，且此过程被刻意隐藏，那么这艘船的‘同一性’是否从最初就值得怀疑？又或者，这艘船航行的最终目的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条回复，措辞依旧谨慎，包裹在哲学思辨的外衣下。但沈砚和小顾几乎同时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爆炸性信息！
“替换木板…有意引入异质材质…刻意隐藏…”小顾快速低语，“他在暗示‘深网’的核心代码可能被故意植入了非中立的、带有特定目的的‘后门’或‘偏向性算法’！航行的目的地是疑问…他是在质疑徐振南建造‘深网’的终极目的，根本不是他所被告知的‘去中心化自由网络’！”
沈砚眼中精光一闪。赵铭（张睿）终于迈出了关键一步！他没有直接指控，而是用高度隐喻的方式，向“观棋者”发出了求救和确认的信号。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种投诚的预备姿态。
“回复他。”沈砚立刻下令，“语气要保持之前的超然和深刻，但要点破他隐喻下的不安，给予他更强的信心和方向指引。注意，绝不能提及任何具体技术细节或公司名称，继续保持在理念层面。”
小顾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这一次，他的回复需要更高的技巧，既要接住赵铭抛来的危险话题，又要将讨论维持在安全的抽象高度，同时传递出“我懂你，我在这里”的明确信号。
“‘异质木板’的比喻同样精彩。”小顾以“观棋者”的口吻回复，“这引向了构建者的‘意图’这一核心。技术的纯洁性，往往首先迷失于构建者的私心。当航向被秘密修改，整艘船的伦理基础便已崩塌。怀疑是理性的开端。或许，看清目的地的方式，并非仅审视船体本身，更需要跳出船舱，观察星辰的方位，聆听其他航海者的见闻（这里暗指需要外部视角或证据）。真正的航行者，勇气不仅在于面对风浪，更在于质疑握有海图的人。”
回复发出。这一次，赵铭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一小时后，监控系统捕捉到，赵铭的匿名IP向“观棋者”的论坛账号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点对点的加密私信，内容只有一个看似无意义的字符串和一组数字。
小顾迅速解密，字符串是一个一次性匿名通信服务的入口代码，数字是使用该服务的临时身份验证密钥。
“他给了我们一个在论坛之外、更安全的临时联络渠道！”小顾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这是决定性的信任飞跃！”
沈砚重重地拍了一下小顾的肩膀：“干得漂亮！但这是最危险的阶段。立刻准备最高级别的匿名化跳板，我们要用这个渠道，进行第一次‘直接’对话。记住，对方是惊弓之鸟，我们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让他永久缩回壳里。”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即将在加密的、一次性的虚拟空间中进行。空气里充满了无形的电波，每一秒都拉长成了煎熬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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