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意调息后很快沉沉睡去,呼吸轻缓均匀。毕哥则早已仰在简易床上,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呼噜,显然白天开车和隧道里的惊吓也让他疲惫不堪。徐丽娜也在旁边的椅子上蜷着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梦里也不安稳。
休息室里只剩下老旧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窗外远处偶尔传来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列车行驶声。我坐在靠窗的一张硬板床边,却毫无睡意。肩膀被药膏敷过的地方暖洋洋的,很舒服,但精神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亢奋。隧道里那冰冷的触感、被拖入幻觉的无力感、还有顾知意那句“阴气侵入肌理”的告诫,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旋。
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的脸,显得有些憔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挂着一枚顾知意刚加入我们团队不久后给我的玉佩。触手温润,即使在这样阴冷的夜晚,也带着一丝恒定不变的暖意。
就是这枚玉佩。
顾知意当初把玉佩递给我时,神情平淡,仿佛只是递了张纸巾。他说:“你体质特殊,对阴秽之气感应过于敏锐,尤其易受残念侵扰。此玉有收敛气息、固守灵台之效,常佩之,可保你不被寻常阴气所伤,亦能……逐渐‘屏蔽’你对某些过于强烈或细微的‘过去’的被动感知。”
他说得委婉,但我听懂了。这枚玉佩就像一个保护罩,也是一个过滤器。戴上它,我不用再担心动不动就因为接触亡者遗物而被拖入那些痛苦、惊恐的死亡瞬间记忆里,被那些不属于我的情绪淹没。但代价是,我那点与生俱来、莫名其妙却又在某些时候至关重要的“通灵”能力,也在玉佩的长期温养(或者说压制)下,变得越来越迟钝,甚至……快要消失了。
长久以来,我其实松了口气。谁愿意天天跟那些东西打交道?被动窥探别人的死亡,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只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现有的知识和勇气去应对,我觉得挺好。
但今晚,被那孽物袭击,明明身体没有受伤,却几乎被幻觉拖入绝境;看着顾知意消耗巨大地布阵、施法、救人;还有毕哥和徐丽娜虽然害怕却依然努力克制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光靠玉佩的“屏蔽”和伙伴们的保护,似乎……不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那种能力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呢?如果我能更早、更清晰地感知到危险,或者像以前那样,偶尔能从某个残留的意念碎片里得到一点线索呢?玉佩是保护,或许也是一种……懒惰的借口?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后面,依赖顾知意的道法和伙伴们的支持。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从领口拿出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玉石温润,刻着简单的云纹,看不出特别。但我能感觉到,它正一丝丝、一缕缕地,用那种恒定的暖意,将我身体里某些容易“共振”的东西,悄然抚平、包裹、隔离。
也许,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不能总依赖外物和同伴。至少,这副身体得先练结实点。今晚被那东西按住动弹不得的感觉,太憋屈了!要是力气再大点,反应再快点,是不是就能挣脱开?或者至少,跑起来能更快点,不会那么容易掉队(即使是幻觉里)?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冲撞,最终汇聚成一个简单粗暴的想法:锻炼!必须锻炼!拉着毕哥一起!这家伙肚子都快赶上怀孕三个月了,整天就知道吃!我们俩这体力,以后遇到更凶险的情况,怕不是要拖后腿?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窗外的天色也由浓黑转为深蓝。不知何时,我也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站长老张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叫醒的。天已大亮,阳光透过休息室薄薄的窗帘,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几位,东西都备齐了,放在外面了。早餐也准备好了,在食堂。”老张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一丝期待。
我们匆匆洗漱,来到食堂。简单的白粥、馒头、咸菜、鸡蛋,但热气腾腾,足以抚慰清晨的肠胃。顾知意吃得不多,但喝了一大碗粥。毕哥倒是胃口大开,就着咸菜干掉三个大馒头,看得我直瞪眼。
吃完饭,我们检查了老张送来的物资。东西很齐全:成捆的黄表纸、上好的朱砂、一大袋新糯米、一小罐用特殊容器装着的、据说今早才取的黑狗血、几大捆品相不错的纸钱,还有四个做工相当精致、栩栩如生的纸人——两男一女一童,脸上甚至带着模糊的笑意,在阳光下看着却有点瘆人。还有一只精神抖擞、羽毛鲜亮的大公鸡,被单独关在一个小竹笼里,正不安地踱步。
“谢了张站长,准备得很周到。”顾知意仔细检查了一遍,点点头。
我们又打包了一些食堂刚烙好的大饼和几样简单的咸菜、馅饼(牛肉、粉丝、海带馅的,据说都有点辣),用保温袋装好,又带了几瓶水,当作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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