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济世堂后堂的灯火早已熄灭,白日里弥漫的药香似乎也沉淀下来,与黑暗融为一体。青芷已然在自己相邻的小厢房内安睡,呼吸均匀,对即将发生在咫尺之遥的变故一无所知。
前堂诊室内,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却有一道身影静立。正是那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苏老大夫。然而,他此刻的神情却与白日里的温和仁厚判若两人。脸上那份济世救人的悲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世情却又充满漠然的平静,眼底深处,更是旋转着那标志性的、如同万花筒般变幻不定的奇异漩涡。
他缓缓走到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前——这面镜子,与之前那些富家千金闺房中出现的诡异铜镜,隐隐透着相似的不祥气息。
镜中映出的,依旧是“苏老”苍老的容颜。
但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镜中的影像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苏老”脸上的皱纹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抚平,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满头的银发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为浓密的乌黑。脸上的老年斑消退,皮肤变得紧致光滑,五官轮廓在细微处调整、优化,最终定格为一张俊雅温文、宛若中年文士的面容——正是那远在迷雾森林深处树屋中潜修的墨先生!
而现实中,站在镜前的“苏老”,他的身体也同步发生着同样的变化!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是形体重塑的声响;皮肤如同蜕皮般掠过一层微光,苍老的表象褪去,露出其下真正年轻而充满生命力的躯体。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济世堂内悬壶济世的苏神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位以梦证道、手段通神的墨先生!
他(现在或许该称之为墨先生)看着镜中自己真实的容貌,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这“苏济世”的身份,不过是他为了方便行事,以梦境之力编织的一重完美伪装,如同披上一件人皮外衣,连铁柱那等修为,在不刻意深究且被其精湛医术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也未能看破。
“铁柱……你封印我‘魇’之分身,坏我修行,更妄图探查我的根底。”墨先生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声音温和,却带着冰冷的寒意,“你以为治愈几个被沾染的凡人,就能抵消我的损失?未免太天真。”
他的目光转向通往青芷卧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你心神受损,来此求医……看来我那‘噩梦之种’虽未直接控制你,却也成功在你心中留下了裂痕,引动了你的心魔。而且,你似乎对青芷那丫头,颇为不同……”
一个更为恶毒、也更符合他美学与道途的报复计划,在他心中已然成型。杀死铁柱,固然能解恨,但太过无趣。他要的,是让这位永昌的守护神,这位以坚定心志和符铸之术闻名的国师,亲自体验比死亡更痛苦的沉沦——沉沦于情爱,被自身最珍视的情感所束缚、所毁灭。
他要将铁柱那颗坚韧不屈的心,困在温柔乡里,磨去其锋芒,瓦解其意志,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崩塌,却因沉溺情爱而无能为力!
“既然你觉得青芷是浊世清流,能抚慰你的心灵……那我便让她,成为你永恒的囚笼。”墨先生轻声笑着,走到药柜旁一个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暗格前。
他开启暗格,里面并非寻常药材,而是一些散发着迷离光彩、形态奇异的物品:有凝结了至深美梦的“幻情花露”,有采自痴情鸟心血的“相思藤”,有能放大内心情感的“七情蟾酥”,更有一小撮细碎的、闪烁着星辉的粉末——那是他提炼出的魇妖本源精粹,虽极微量,却足以潜移默化地扭曲感知,放大对特定对象的爱恋与依赖。
他要制作的,并非毒药,而是一种更为诡谲的东西——“情缠蛊”。此“蛊”非虫非物,而是一种融合了梦境之力、情绪放大效应与灵魂暗示的奇特药丸。服下此丸者,不会立刻失去理智,也不会被操控行为,但其内心深处对特定对象(由制药者设定,墨先生自然将其设定为青芷)的情感,会被无限放大、纯化、乃至刻入灵魂深处,形成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痴缠与依赖。理智尚存,但情感却会如同陷入无底深井,无法自拔,心甘情愿地被其束缚。
墨先生取出一个造型古朴、非金非玉的药鼎,指尖跳跃起幽蓝色的、仿佛由无数微小梦境碎片构成的火焰——心梦幽火。他将那些奇异的材料依次投入鼎中,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幻情花露在幽火中蒸腾,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粉色雾气;相思藤融化,如同血泪般流淌,带着凄美与执念;七情蟾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释放出扭曲光影的情感波动;最后,那点魇妖本源精粹落入,如同墨滴入清水,瞬间将鼎内所有药力染上一层深邃的、不祥的幽暗色泽,所有躁动的能量也随之变得内敛而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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