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海不是水,是由“未被驯服的欲望”与“被扭曲的信念”沸腾而成的混沌之流。
当众人穿过念土与同愿之穹的界碑,脚下的虚空突然裂开,涌出粘稠如墨的浪涛。这些浪涛会幻化成各种形态:有的是铺满金银的巨船,船帆上写着“永不满足”;有的是白骨堆成的王座,扶手缠绕着“权欲”的毒蛇;最骇人的是一片由无数张人脸组成的漩涡,每张脸都在嘶吼“为什么不是我”——这是所有生灵在求而不得时,滋生的“虚妄执念”所化。
“此地会放大心中的‘缺口’。”苏轻雪刚稳住身形,浪涛便化作她年少时未能守护的族人幻影,伸手抓向她的衣襟。那些幻影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刺灵魂的“悔恨之毒”,“缺口越大,妄海的浪就越凶。”
她的灵力在瞬间被冻结,星谕冠残留的最后一丝感应在此刻彻底失灵。妄海的浪涛顺着她的指尖攀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灰败的色泽——那是被“无力感”侵蚀的迹象。这是她第一次在旅程中感到如此清晰的“弱小”,仿佛回到了族人逝去的那个雪夜,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王嫣然的无锋剑刚斩碎一波妄浪,剑刃便突然变得沉重。她低头看去,剑身上竟浮现出无数道细小的剑痕,每道痕里都嵌着一张嘲笑的脸——那是她过往战败时,对手的嘴脸;是她未能保护的人,临终前失望的眼神。这些“失败的记忆”被妄海放大,像锁链般缠绕住她的手臂,让她连抬剑都感到剧痛。
“连剑都握不稳,还谈什么守护?”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她早逝的师兄,此刻正化作妄浪的形态,眼神里满是鄙夷,“你所谓的剑意,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执念。”
剑意瞬间紊乱,王嫣然的嘴角溢出鲜血。妄浪趁势化作一柄巨斧,朝着她的眉心劈来——这一斧不仅是攻击,更是要彻底摧毁她对“剑”的信念。
墨韵的砚台在妄海中剧烈震颤,她刚勾勒出的一道山水意境,眨眼间就被浪涛吞噬,化作一片污浊的泥潭。泥潭里浮出她未完成的画卷残页,每页上都写着“不够好”:“笔法太嫩”“意境浅薄”“不如先辈”……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针,扎进她对“留白”的道心。
更可怕的是,妄海开始模仿她的笔意,生出无数扭曲的线条。这些线条缠绕着她的手腕,试图将她的灵力引向“刻意雕琢”的歧途——让她为了追求“完美”,反而失去留白本应有的“自然与呼吸”。墨韵感到自己的道心正在被污染,指尖的灵力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涌,像是要将这片妄海彻底填满,却又在触及浪涛的瞬间被反噬。
枢机的“有”与“无”意向在此地遭遇前所未有的撕扯。“有”的轮廓被妄海的“实欲”吸引,竟开始凝结成一座黄金铸就的牢笼,要将他困在“拥有一切”的幻象里;“无”的影子则被“虚无感”拖拽,化作深不见底的黑洞,试图让他相信“一切皆无意义”。
“你所谓的平衡,不过是懦弱的借口。”牢笼的栏杆上渗出诱惑的低语,“抓住‘有’,你就能掌控万物;沉入‘无’,你就能摆脱所有痛苦。”
双生意向的拉扯让他的灵体开始透明,一半在凝固,一半在消散。枢机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道——或许“有”与“无”本就无法共存?或许他苦苦维持的平衡,只是自欺欺人的泡影?当这个念头升起时,他的灵体突然裂开一道血痕,妄海的浪涛立刻趁虚而入,要将他彻底撕碎。
林峰的超限书写之杖插入妄海深处,杖身却在瞬间被墨浪包裹。那些浪涛顺着杖身的凹槽攀爬,化作无数个“未被解答的提问”:“你真的能找到终极答案吗?”“你牺牲的那些人,值得吗?”“你所谓的提问,会不会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执念?”
这些问题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内心深处从未敢直面的“自我怀疑”。妄海将这些怀疑具象化成锁链,缠绕住他的手臂,让他无法挥动杖柄。更可怕的是,杖尖开始浮现出一道裂痕——那是问种本身的裂痕,被妄海的力量放大,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连自己的道都在动摇,还想带领众人前行?”妄海中央浮出一个与林峰一模一样的幻影,手持断裂的书写之杖,冷笑着说,“你和那些被答案困住的文明,没有本质区别。”
幻影挥杖刺来,杖尖带着撕裂神魂的力量。林峰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那些他曾坚信的“提问的意义”,在妄海的冲刷下竟开始模糊——或许幻影说得对?或许他所谓的“追寻”,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偏执”?
就在此时,苏轻雪突然笑了。
她没有抵抗那些族人的幻影,反而伸出手,轻轻触碰幻影的脸颊。“我确实没能守护你们。”她的声音带着泪水,却异常坚定,“但这份悔恨,不是让我沉沦的毒药,而是让我更珍惜当下的警钟。”
随着她的话语,那些灰败的色泽从皮肤褪去,被冻结的灵力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这光芒没有攻击性,却像温暖的火焰,将那些幻影渐渐融化。在幻影消散的瞬间,苏轻雪的眉心浮现出一枚晶莹的印记——那是“接纳缺憾”的真意凝结而成的“净世心光”,能净化一切虚妄执念。她的实力并未暴涨,却在心境上完成了蜕变,从“守护的执念”突破到“接纳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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