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节拍仿佛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林川意识最深处，搅动着一片混沌的虚无。
他猛地回过神来，清晨的寒意顺着后厨的门缝钻了进来，像细针般扎在脖颈上，让他打了个冷战，指尖微微发麻。
灶台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他年轻却疲惫的脸，颧骨微陷，眼窝深邃，右眼角一道银金色雷纹正悄然蔓延，如同活物般缓缓爬向耳根。
他没有犹豫，从腰间那条洗得发白、边缘磨出毛边的围裙上，撕下一块早已被血渍浸透、硬如铁片的补丁。
布料离开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像是撕开了某种封印。
他手指触到那块补丁，粗糙而冰冷，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温热，仿佛它仍存有心跳。
随手一抛，补丁落入面前那口巨大的红汤锅中。
滚烫的牛油红汤瞬间翻腾起来，补丁没有下沉，反而像一块烙铁落入雪地，发出“滋啦”一声轻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糖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浓郁的汤汁以它为中心，泛起一圈圈涟漪，油花炸裂，噼啪作响。
汤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光影。那是三年前的画面：暴雨如注的夜晚，巷口积水成河，浑身湿透的少年，正是他自己。正将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女孩护在身后，用瘦削的身体抵挡着几个混混的拳脚。
雨点砸在石板上的声音轰鸣如鼓，混混的咒骂夹杂其间，可女孩的哭声却被彻底淹没，只剩一双惊恐又倔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光。
当混混散去，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过来：“林川哥，我……我织了围巾送你。”
林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阵剧痛直冲喉头。
这段记忆，他已全然忘记，忘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想不起那个女孩的脸，只记得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
老灶蹲在灶前，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火光在他皱纹间跳动。
他头也不抬，用火钳拨弄柴火，火星四溅，灼热的气流扑在脸上。
瓮声瓮气地说：“热感告诉我，汤里多了股‘魂味’，比上次更浓。”
林川没有理会他，双眼死死盯着汤面。
那块补丁正在缓缓溶解，血丝在汤中舒展，如同游动的血管。
他知道，这块布不只是布。每一道缝线，都是他曾拼尽全力守护的记忆残渣；每一次撕下，都是对自己灵魂的一次剜割。
“我把命都快炖进去了，”他苦笑着，声音沙哑，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腥甜，“总得给我自己留点东西。”
上午，七贤街的临时义诊点人满为患。
阳光斜照进棚屋，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空气里混杂着药水味、汗味和孩童低烧时呼出的浊气。
秦雨桐这位平日里沉稳冷静的美女医生，此刻却花容失色。
她额角沁出细汗，白大褂袖口沾着几滴暗红血迹。
她指着几个躺在简易病床上的孩童，声音急促：“你快看！他们的皮肤开始泛紫，血液样本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微弱的结晶化特征——是‘黑巢’的毒雨，它比预报的提前渗透了！”
林川一步上前，无需任何仪器，他那深邃的右眼瞳孔中，一圈银金色的光轮骤然亮起。
净世之瞳，开启！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崩解重构。万物皆由能量丝线编织而成，天地如网，命运成纹。
而那几个病童的身体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细碎的黑色裂痕，那是“命运裂隙”，是生命力被侵蚀、流逝的具象化。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他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至阳之气，化作一片猩红血雾喷洒而出，精准笼罩所有病童。
紧接着，他右眼中的银金光轮光芒大放，一缕缕仿佛由羽毛和火焰构成的光辉洒落，温柔覆盖在血雾之上。
血雾与羽火交融，那些狰狞的命运裂隙像是被无形的神之手抚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闭合。
不过短短十几秒，孩子们身上不祥的紫色褪去，呼吸变得平稳有力。
他们一个个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人群中，一个身影飞快地冲到林川面前，正是早上送孩子们过来的苏晓。
她脸上挂着泪痕，笑容却灿烂如骄阳：“林川哥！你又救了他们！谢谢你！”
话音未落，林川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
右眼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嗡鸣不止。
“又……忘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努力回想刚才那个冲过来感谢他的女孩名字，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
刚才那道光……是不是叫苏晓？
他望着她那张写满崇拜与喜悦的脸，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日头渐高，阳光穿过巷口，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人群散去后的小馆恢复了宁静，只有锅底余烬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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