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珍珠背着那个褪色的蓝布包,踩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神来村。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扎得生疼,她却不敢停,只是埋头往前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手里攥着徐江的名片,边缘被她捏得发皱 —— 她不知道去了县城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不能回头,不能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从神来村到县城,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一开始,路上还有零星的脚印,是早起赶集的村民留下的,后来脚印越来越少,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连路都快看不清了。珍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棉鞋很快就湿透了,冰冷的雪水顺着鞋缝往里渗,冻得她脚趾发麻。她停下来,跺了跺脚,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又继续往前走。
沿途的村庄还在沉睡,只有几声狗吠,偶尔从某个院子里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珍珠看着那些冒着炊烟的屋顶,心里泛起一丝羡慕 —— 那些屋子里,或许也有争吵,也有委屈,却至少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她,现在连这样的地方都没有了。
走到县城边缘时,天已经大亮了。
路边开始出现低矮的平房,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有卖化肥的,有招工人的,还有治疗疑难杂症的。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骑着自行车的,推着三轮车的,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生活的烟火气。珍珠站在路边,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心里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
她从口袋里掏出徐江的名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县城西关街家具厂”。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大爷,小心翼翼地问:“大爷,请问西关街怎么走啊?”
大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往前走到头,右转就是西关街,家具厂就在街东头,好找得很。”
珍珠连忙道谢,按照大爷指的方向往前走。西关街比她想象中热闹,两边摆满了摊位,卖菜的、卖早点的、修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她背着蓝布包,在人群中穿梭,尽量低着头,避免和别人对视 —— 她身上的衣服又旧又脏,头发也因为赶路变得凌乱,和周围光鲜的城里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走到街东头,她果然看到了一个写着 “家具厂” 的牌子,只是那牌子已经破败不堪,木板裂开了好几道缝,上面的油漆掉得差不多了,“家” 字的一点还耷拉着,风一吹,就 “哐当哐当” 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厂子的大门紧闭着,锈迹斑斑的铁锁挂在门环上,门口的台阶上长满了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珍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堆废弃的木料和散落的木屑,落满了灰尘,墙角还结着蜘蛛网。曾经应该是生产车间的地方,窗户玻璃碎了大半,寒风呼啸着灌进去,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衰败。
“怎么会这样?” 珍珠喃喃自语,心里的希望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了半截。她不甘心,又绕着厂子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人,可除了几只在墙角觅食的麻雀,什么都没有。她站在厂子门口,看着那破败的牌子,手里的名片被雪水浸湿,变得有些软塌。
她想起名片上还有徐江的电话,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她记得刚才路过街口时,有一个公共电话亭,是那种两面都可以插卡按键的,她赶紧往街口跑。
电话亭就立在街角的电线杆旁,玻璃上蒙着一层灰,里面放着两部电话,旁边还贴着一张纸,写着 “插卡通话,每分钟两毛”。珍珠身上没有电话卡,她只能在旁边等,希望能遇到有人用电话,好借人家的卡用用,或者问问能不能用现金。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电话卡,准备打电话。珍珠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我给你钱。”
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珍珠,点了点头:“行,你说号码,我帮你拨。”
珍珠连忙报出徐江的电话号码,眼睛紧紧盯着电话,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电话 “嘟嘟” 地响着,每响一声,她的心就揪紧一分。响了很久,最后传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的提示音。
“没打通。” 男人挂了电话,对珍珠说。
珍珠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咬了咬嘴唇,说:“麻烦你再打一次,可能刚才信号不好。”
男人又帮她拨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电话依旧无法接通。“真的打不通,可能对方没信号,或者关机了。” 男人把电话卡拔出来,递给珍珠,“你要是不急,过会儿再试试。”
珍珠谢过男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手里的名片掉在地上,她也没力气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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