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宝珠融入魂印的第三千年,同映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指尖划过虚空,激起圈圈涟漪。这里是天道的本命空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河流,只有无处不在的法则符文,像细密的蛛网般笼罩着一切。符文流转间,隐约可见三界生灭的轨迹——仙神陨落时溅起的星辉,凡人轮回时泛起的浊气,妖物渡劫时撕裂的云层,皆被这无数符文编织成秩序的经纬,严谨得不容一丝偏差。
同映的玄色帝袍在无风的空间里微微拂动,衣料上绣着的混沌纹路正缓缓亮起,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眸。他曾是这秩序的维护者,以道主之身镇守三界,看法则符文如星河般运转,以为那便是永恒。直到三千年前景天宗那场灭门惨案,他在废墟中捡到一枚混沌宝珠,珠内翻涌的不是法则,而是千万生灵的哀嚎与执念——那一刻他才明白,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天道用无数枯骨铺就的坦途。
“你终究还是来了。”天道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不再是威严的老者语调,而是带着少年人的清澈,却又藏着跨越万古的沧桑。一道光雾在同映对面凝聚,渐渐化作与他身形相似的虚影,只是虚影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法则流转,没有半分属于“生灵”的情绪。三千年间,它看着同映将混沌宝珠融入魂印,看着他从高高在上的道主,变成行走人间的旅者,看着他在断神渊种出第一株麦子——那些它从未理解的“无用之事”,却让它的法则符文开始出现细微的颤抖。
同映抬手拂过帝袍上的褶皱,动作平静得像在整理田埂:“三千年了,你我都在等这一天。”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混沌光泽,那是自毁道基的前兆,“轮回身的劫数未够,我与天道的羁绊,终究要以战了结。”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斗的结局——天道若重伤,三界秩序会崩塌;他若入轮回,千世修行会归零。可他更清楚,被规则囚禁的天道,与被仇恨裹挟的自己,早已成了彼此的枷锁。
天道虚影微微歪头,这个属于“生灵”的动作让它自己都愣了愣,随即失笑:“是你教会我‘犹豫’,却也是你要亲手斩断这份羁绊。”它抬手一挥,无数法则符文骤然变得锋利如刀,符文边缘闪烁着过往的战影——有上古神魔的残躯,有中古仙尊的血骨,有近世修士的残魂,“你明知道,我若动真格,这些沉睡的秩序会将你碾碎成尘。”
“秩序会在混沌中重寻平衡,轮回能让劫数圆满。”同映迈出一步,脚踩在纯白的空间上,竟踏出了泥土的痕迹。那泥土带着断神渊特有的腥甜,混着麦香与野花的气息,让周围的法则符文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身后浮现出无数生灵的虚影,有弯腰插秧的农夫,有挥剑护村的战士,有追逐蝴蝶的孩童,他们的声音交织成一句话,“这是我的天命,也是你的新生。”
话音未落,法则符文已如暴雨般射来。同映不闪不避,任由符文穿透身体,带出一串串混沌气流。气流中,隐约可见他轮回百世的片段:曾是断神渊底的枯骨,曾是市井街头的小贩,曾是守山千年的石匠——每一世的记忆都在混沌中沉浮,让他的身影在气流中不断重组,每一次重组都多了几分血肉的质感。他在剥离天道化身的身份,回归那个从断神渊走出的战仙,回归那个懂得疼痛与温暖的生灵。
“战!”天道虚影怒吼一声,整个空间突然化作无边战场。金曜神皇的神枪带着焚天烈焰刺来,枪尖凝聚着三十万天兵的战魂;紫渊仙帝的斩道剑裹着灭世寒霜劈下,剑刃流淌着七十二仙域的法则;无数神族修士的虚影从法则中涌出,重演着千年来的每一场战斗——那是天道最强大的手段,以过往的秩序碾压现在的混沌,用既定的结局抹杀未知的可能。
同映一拳砸碎神枪,拳头上的皮肤裂开,流出带着混沌气息的血液。血珠落在战场上,竟生根发芽,长出一株株嫩绿的禾苗:“这些都不是你。”他抓住斩道剑的剑刃,任由锋利的法则切开手掌,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虚空晕开一片片血色云霞,“你困在过去的规则里,就像我曾困在复仇的执念中。”
他的声音透过战场的轰鸣传来,清晰地落入天道耳中:“三百年!我以道主之身陪你战三百年,让你看清秩序之外的可能!”
第一百年,同映用混沌之力在战场上种出一片麦田。起初,天道操控的神雷一次次劈碎禾苗,法则狂风将麦种卷成飞灰。可同映总能在硝烟中重新埋下种子,用自己的血与魂温养土地。当第一株麦子抽出金穗,在法则狂风中倔强摇曳时,天道操控的神雷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它看着那些饱满的麦粒,第一次疑惑:力量除了毁灭,难道还能用来孕育?
那一夜,天道虚影潜入麦田,光雾般的手指轻轻触碰麦穗。麦粒炸开,涌出无数细碎的光点,那是每一株麦子的“记忆”——同映弯腰播种的背影,他用衣袖擦汗的动作,他对着幼苗低语的期盼。这些无关法则的碎片,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它的核心漾起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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