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大典的余温,如同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所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久久未曾平息。
那最后一炉“人间烟火”丹所引发的异象,早已通过各宗门弟子的传讯玉简,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九州修真界。论道台上的千人悟道,万众悲哭,这种近乎神迹的场面,让“沐瑶清”这个名字,与“传奇”、“鬼才”、“丹道魔女”等一系列充满矛盾却又极具冲击力的标签,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此刻,丹鼎峰的贵宾休息室内,气氛却远不如外界那般狂热,反而透着一股暗流涌动的诡异。
本该是属于魁首沐瑶清的庆功时刻,却演变成了一场变相的“三堂会审”。
缥缈宗的席位被安排在主位,沐瑶清安然落座,身旁是面色平静的药尘长老。而他们的周围,则坐满了来自各大顶级宗门、丹道世家的长老和宗师们。他们名义上是来“道贺”与“讨教”的,但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探究,甚至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忌惮。
“沐小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一位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天机阁长老率先抚须开口,他笑得和蔼可亲,眼底的精光却一闪而逝,“老夫修行五百余载,自问见过的奇丹异草不计其数,却从未听闻有丹药能引动他人道心,令千人顿悟。不知小友这‘人间烟火’丹,其丹方可否借老夫一观?并非觊觎,纯粹是为丹道之发展,想一探究竟。”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数位丹道宗师的附和。
“是啊,此丹功效堪称逆天,若能推广开来,对我辈修士破除心魔,实乃天大的福音。”
“沐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实乃我辈之楷模。分享丹方,亦是功德一件嘛。”
一声声恭维,一句句“为了丹道”,像一张织得密不透风的网,朝着沐瑶清当头罩下。这已经不是讨教,而是赤裸裸的逼迫。他们笃定一个年轻弟子,在这么多前辈高人的“盛情”之下,不敢不从。
沐瑶清端起手边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袅袅的茶香在鼻尖萦绕。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说话的长老,只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这份从容与淡定,让原本嘈杂的室内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星河静静地坐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虽然双目依旧覆着黑绫,但他挺直的脊背和微微侧向沐瑶清的姿态,无声地表明了他的立场。只要有任何异动,那把名为“清河”的古琴,随时都会奏响杀伐之音。
“各位前辈,”沐瑶清终于放下了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抬起眼,那双澄澈的眸子扫过全场,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让在场的老家伙们心中莫名一凛。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炼丹,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自保,是为了让我的朋友们能活得更好。至于‘为了丹道发展’这种宏大的目标,说实话,我没那么高的觉悟。”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与不符合年龄的通透。
“丹道是什么?是灵草的配比?是火候的掌控?是成丹率的高低?”她轻轻摇头,目光落在最初发问的那位天机阁长老身上,“在我看来,丹道即人心。一颗丹,从构思到炼制,都承载着炼丹师的‘心’。我的丹,之所以能引动道心,是因为我炼它的时候,心里装的是这红尘俗世的七情六欲,是生老病死的无奈,是爱恨别离的纠葛。这是我的‘道’,我的‘心’,独一无二。”
她的话语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众人用“大义”编织的迷雾。
“所以,丹方可以给你们看。”沐瑶清话锋一转,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得他们透心凉。
“但你们炼不出来。因为你们的心里,装的不是众生,而是自己的贪嗔痴。你们想要的不是丹道发展,而是如何将这‘人间烟火’变成你们宗门独占的利器,变成你们压制对手的筹码。用这样的心,去炼我的丹,最终只会炼出一炉废渣,甚至……是能吞噬人心的毒药。”
“一派胡言!”一名脾气火爆的丹鼎宗长老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妄论人心!我等浸淫丹道数百年,岂容你这般羞辱!”
沐瑶清却笑了,笑得灿烂又无辜:“前辈何必动怒?晚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前辈不信,大可一试。只是到时炸了丹炉,损了修为,可别怪晚辈没提醒过。”
她这番话,软中带硬,诛心至极。她把一个技术问题,直接上升到了道德和心性的层面。谁要是再强逼她交出丹方,就等同于承认自己“心术不正”。
一时间,满室的丹道宗师们个个面色涨红,如坐针毡,竟是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说得哑口无言。
药尘长老捋着胡须,眼底深处满是赞许和笑意。这丫头,不仅丹道天赋逆天,这嘴皮子功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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