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旁的露水打湿裤脚时,李若尘才发现天快亮了。
他靠在一块旧石碑上,木剑横在膝头,剑身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成深褐色。
赵虎抱着重剑坐在不远处,头埋在膝盖里,呼吸粗重却均匀,他终于撑不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王元宝靠在树上,怀里搂着楚幺幺,小姑娘的小脸红扑扑的,大概是哭累了,嘴角还抿着。
苏清寒和林婉儿坐在火堆旁,正用剩下的草药熬药。
林婉儿的手还在抖,往陶罐里加药草时,好几次差点把整包护脉草都倒进去,被苏清寒轻轻按住了手,说道:
“慢些,药要慢慢熬才有效。”
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冒泡,散发出清苦的药香。
李若尘看着跳动的火光,看着同伴们疲惫却没垮掉的样子,突然想起周伯通常说的“流云剑派的骨头”,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所谓“骨头”,不是硬扛着不死,是哪怕断了,也得朝着该去的方向,再走一步。
“有马蹄声。”
苏清寒突然开口,手里的药勺顿在陶罐边缘。
她侧耳听着谷口的方向,眉头微蹙,马蹄声很轻,却很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良驹,而且只有一匹,不像是黑风寨的追兵。
李若尘立刻握紧木剑,推醒赵虎,说道:
“起来,有客人。”
赵虎猛地惊醒,重剑“哐当”拄在地上,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问道:
“是柳三娘?”
“不像。”
王元宝也醒了,把楚幺幺往身后护了护,说道:
“马蹄声太轻,不像是黑风寨那群糙汉子骑的劣马。”
楚幺幺揉着眼睛坐起来,小手立刻摸到腰间的毒针囊,声音还带着哭腔却透着警惕,问道:
“是坏人吗?我把他马毛都剃了。”
林婉儿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亮了些,照亮她怀里那个被烧焦的布包,里面是秦伯用命护下的剑仙残图碎片。
她把布包往怀里塞了塞。
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在谷口停了下来。接着是车轴转动的轻响,显然来的不是骑马人,是马车。
片刻后,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谷口,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手里握着柄折扇,步子轻缓地朝剑冢走来。
“是书童。”
王元宝低声道:
“浩然书院的那个。”
李若尘的心沉了沉。
他认出那身青色儒衫,是昨天在山门外见过的谢九的书童。
这时候来,显然不是巧合。
书童走到离众人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折扇一合,对着火堆旁的众人拱手,说道:
“在下小安,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拜访。”
他的目光扫过剑冢的新坟,又落在众人身上的伤,眼神里没了昨天的傲气,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继续说道:
“我家公子说,昨夜青峰山火光冲天,猜是各位与黑风寨交手,特意备了些伤药,或许能帮上忙。”
话音刚落,谷口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一辆乌木马车缓缓驶进来,停在书童身后。
车夫跳下车,掀起车帘,一个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弯腰走出,身姿挺拔如松。
正是谢九。
他比昨天在山门外更显清俊,月白锦袍一尘不染,腰间的羊脂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柔光。
左耳的银质半月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玖”字刻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他走到书童身边,目光落在两座新坟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动作自然,不显刻意。
“在下谢九,见过各位。”
他的声音比昨天更温和,像晨露落在青石板上,继续说道:
“昨夜之事,在下略有耳闻,周、秦两位前辈……,是性情中人。”
没人说话。
赵虎握紧重剑;
王元宝挡在楚幺幺身前,随时准备出手;
苏清寒的寒月剑虽未出鞘,右手却始终按在剑柄上。
他们都记得昨天谢九释放内力时的压迫感,那是远超先天境的宗师威压。
谢九像是没察觉众人的警惕,对车夫示意了一下。
车夫提着个木盒走上前,将盒子放在离火堆不远的石头上,后退两步站回马车旁。
谢九说道:
“盒里是书院秘制的‘生肌玉露’,对刀剑伤和毒物灼伤都有效,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林婉儿看着木盒,又看了看李若尘后背渗血的伤口,嘴唇动了动,却没敢接话。
她知道这“心意”绝不简单,浩然书院的人,从不会平白无故送好处。
谢九的目光落在林婉儿怀里的布包上,那里鼓鼓囊囊的,边角还沾着焦黑的痕迹。
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说道:
“想必那就是剑仙残图?昨夜火势太大,残图怕是受了损吧?”
李若尘的后背突然绷紧。
他按住赵虎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自己站起身,后背的伤口牵扯得疼,却站得笔直,说道:
“谢公子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看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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