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灰色。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片浩瀚无垠、绝对平静的灰色海洋。没有波涛,没有涟漪,甚至连一丝最微弱的能量扰动都不存在。光芒在这里是缺席的,或者说,这片领域本身拒绝任何形式的光明与黑暗的交替,只有一种永恒的、均匀的、令人心安的晦暗。
在这片被称为“静滞之海”的领域核心,索莫斯的意志如同水底深不可测的磐石,漠然地映照着一切。他的存在本身即是这片海洋,每一滴“海水”都蕴含着“静止”的法则。无数灵魂的光点,如同被琥珀凝固的萤火,散布在这片灰色的广阔之中,它们保持着落入此地瞬间的状态,陷入永不醒来的、定格的安眠。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渴望,只有绝对的、终极的宁静。
两个新近到来的光点,正缓缓沉入这片死寂之海。
其中一个光点较为明亮,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坚韧与平和,那是老 K-7。他的灵魂光晕稳定,仿佛早已预料并欣然接受这最终的归宿,此刻正缓缓下沉,与外界的灰色逐渐融合,趋向那永恒的静止。
而另一个光点,则显得异常……“尖锐”。
伊桑的灵魂并未像其他灵魂那样温顺地融入这片寂静。他那团灰色的辉光边缘,仍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那并非生命的律动,而是某种……未竟的执念,某种在最终时刻未能完全释然的情绪碎片。是战争铁匠那狰狞的面孔?是卡西乌斯兄弟转身迎向毁灭时深红色的背影?是托克军士最后的嘶吼?还是天空中那遥不可及的雷鹰炮艇的引擎轰鸣?
这些记忆的残片,如同投入绝对零度环境中的水滴,并未瞬间冻结,反而以一种近乎悖论的方式,维持着最后一丝极其缓慢的“运动”迹象,抗拒着彻底的静滞。
索莫斯的意志(如果那能被称为意志)漠然地“注视”着伊桑的灵魂。这个凡人,这个意外地与他的本质产生深度共鸣的容器,在最后的时刻,似乎并未完全拥抱他许诺的安宁。那名为“希望”的毒药,在最后一刻,依旧在他的灵魂中留下了印记。
“希望……”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意念,在这片绝对的静默中荡开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又被更大的寂静吞没。对索莫斯而言,希望与其他所有激烈的情感一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嚣”,是趋向静止过程中最顽固的阻力。它让灵魂燃烧,让生命挣扎,从而产生更多的“运动”与“混乱”,而这些,最终都会滋养他那四个喧嚣的“邻居”。
伊桑本应是一个更完美的容器,更纯粹地接纳静止的归宿。他在绝境中一次次使用静滞之力,灵魂本该早已冷却、硬化,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然而,那最后关头对“生”的渴望,对“获救”的微弱期盼,像是一粒瑕疵,留在了这块逐渐成型的冰冷宝石内部。
索莫斯的“沉思”并非凡物的思考,更像是一种宇宙法则对自身运行中出现的异常变量的重新校准。伊桑灵魂中那残存的“颤动”,是否会随着时间(在这片领域,时间本身毫无意义)的“流逝”而最终平息,完全融入静滞之海?还是说,这粒瑕疵,预示着某种……不同的可能性?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与背景噪音无异的低语,穿透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之间厚重的帷幕,如同游丝般飘入这片死寂的领域。那低语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无助和濒临崩溃的绝望。
索莫斯的意志,那庞大而冰冷的意识,如同精确的机械,瞬间锁定了这缕新出现的、符合“接纳”标准的喧嚣。伊桑灵魂那微不足道的异常,在这更宏大的、持续不断的“噪音”背景下,暂时被搁置了。
新的尘埃即将落定。旧的,终将被覆盖。
灰色的海洋,依旧无波无澜。
寒冷。
渗入骨髓的寒冷,并非仅仅来自金属甲板透过薄薄隔热层传递的物理低温,更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蜷缩在庞大的打击巡洋舰“坚定意志”号下层仓库最阴暗的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备用零件、捆扎好的激光枪电池以及散发着机油和金属腥味的巨大货箱。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高处一盏故障的、频率不稳定地闪烁着惨白光芒的条形灯,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扭曲拉长,如同一个惶恐不安的鬼魅。
外面。
厚重的舱壁之外,隔着无数层甲板和结构,传来沉闷的、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那是鱼雷命中护盾或舰体产生的巨响,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更令人心悸的,是偶尔变得清晰、仿佛就在隔壁通道响起的爆弹枪射击声、动力武器碰撞的刺耳摩擦声,以及……某种非人的、充满了纯粹杀戮欲望的咆哮。
混沌战帮的跳帮舰船,如同附骨之疽,已经与“坚定意志”号纠缠、撞击、连接在了一起。恶魔与背叛者,此刻正在这艘帝皇的舰船内部肆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