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断腿年轻人突然动了动,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会冻死,或者……被别的东西找到。”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绝望的脓包。是啊,待在这里不动,就是等死。
老 K-7 挣扎着站起身,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他摸索着冰冷的管壁,试图分辨方向。“找个……稍微干燥点的地方。”他沙哑地说,“必须生点火,哪怕一点点。”
他们互相搀扶着,沿着宽阔的管道缓慢移动。脚下是湿滑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淤泥和锈渣,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黑暗浓得化不开,他们只能靠着触觉和极其微弱的回声,来判断周围的环境。
这条古老的管道似乎没有尽头,岔路也多得惊人,像一座地下迷宫。空气越来越寒冷,那种陈旧的铁锈味也越发浓重。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或者某种细小生物在黑暗中快速爬过的窸窣声,每一次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终于,在一条相对狭窄的支管里,他们找到了一个稍微高出水面的、由坍塌的金属构件形成的平台。这里虽然依旧潮湿冰冷,但至少可以暂时落脚。
老 K-7 摸索着身上,幸运的是,他那个简陋的、用废弃零件改装的生火工具还在。他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之前搜集的、相对干燥的绝缘碎屑和破布条,费力地尝试打火。火星几次溅起,又几次熄灭。巢都工人和断腿年轻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明灭。
终于,一小簇火苗颤巍巍地升了起来,照亮了周围一小圈范围。光芒虽然微弱,却像一把利剑,暂时劈开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也带给三人一丝虚幻的温暖和安全感。
借着火光,他们看清了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也看清了这个临时避难所。平台不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粉尘。周围的管壁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锈蚀,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粗大的、早已断裂的线缆。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巢都工人小声说,下意识地靠近那簇小小的火苗。
“希望如此。”断腿年轻人闷声回答,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情况不太妙,寒冷和刚才的狂奔让伤势似乎又恶化了。
老 K-7 坐在火边,感受着那一点点可怜的热量,尝试再次连接索莫斯。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呼唤着那个名字,追寻着那片灰色的宁静之海。
这一次,回应稍微清晰了一点。不再是完全的杂音,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凝滞感。仿佛索莫斯正在告诉他,这里暂时安全,但更大的危险潜藏在四周,必须保持绝对的静默,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他睁开眼,看着跳跃的火苗,低声对另外两人说:“我们得保持安静。非常安静。这里……可能也不完全安全。”
巢都工人和断腿年轻人都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恐惧。他们想起了那些瘟疫行者,想起了井口那个肥胖头领诡异的“微笑”。
他们轮流休息,保持着警惕。火苗不敢弄得太旺,燃料也极其有限。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寒冷、饥饿和恐惧是真实的。
老 K-7 靠在冰冷的金属构件上,无法入睡。逃兵临死前的惨叫声和疤脸男人决绝的背影,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索莫斯的力量似乎有其极限,在面对更强大的混沌侵蚀时,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难道寻求安宁的归途,注定遍布荆棘,甚至要以同伴的生命为代价吗?
他看着身边蜷缩着睡去的巢都工人和因伤痛而眉头紧锁的断腿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他是他们的引导者,是索莫斯在此地的代言人。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强行寻求与神只的清晰连接,而是将意识沉入灵魂深处那黯淡的印记,如同抚摸一块冰冷的玉石。他回忆着那片静滞之海的景象,回忆着那种绝对的、不受打扰的安宁。渐渐地,一股微弱的、源自他自身信念的平静感,开始从印记中滋生,如同石缝中渗出的涓涓细流,缓慢地滋润着他干涸疲惫的灵魂。
这力量很微弱,远不如索莫斯直接赐予的那般清凉磅礴,但它更加坚韧,更加……属于他自己。
小火苗噼啪一声,爆开一点小小的火星,随即又恢复了稳定的燃烧。黑暗依旧浓重,寒冷依旧刺骨,但在这微小的光明和内心重新凝聚的平静中,归途会残存的火种,在这无人知晓的深渊里,继续顽强地闪烁着。
静滞之海,那片悬浮于亚空间风暴边缘的灰色领域,此刻不再像往常那样平滑如镜。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那凝固的海面泛起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索莫斯的意识核心,那团灰色的辉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清晰地感知到四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亚空间的混沌洋流中扫视,越来越频繁地掠过他所在的这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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