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科技,小会议室。
窗帘紧闭,投影仪的光束在空气中切割出清晰的亮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技术图纸,而是一份法律文件的扫描件——昭栄东京知识产权部发来的第二封邮件,附件是厚达七十页的“专利潜在冲突初步分析报告”。
空气里有种不同于技术攻关时的凝重。张明远、沈南星、法务部负责人周律师,以及特意被叫来的李明恺,围桌而坐。陆晨坐在主位,目光沉静地扫过屏幕上那些被高亮标记的段落。
“对方的策略很清晰。”周律师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的红点落在几个关键词上,“‘上位概念覆盖’、‘等同原则适用性’、‘优先权’……他们不是在指控抄袭,而是试图用他们更早、范围更宽的基础专利,来覆盖我们后续更具体、更优化的改进专利。这是专利战中常见的‘大网捕鱼’。”
张明远面前摊着那三项被点名的燧人专利文本,眉头紧锁。“我们的核心在于等离子体鞘层动态稳定的反馈控制算法。他们的基础专利讲的是通用原理。这就像有人说他发明了‘轮子’,所以所有‘带花纹的防滑轮胎’都侵犯了他的专利一样牵强!”
“法律上,这种‘覆盖’主张是否成立,取决于技术特征比对和‘创造性’判断。”周律师语气谨慎,“对方的专利权利要求书写得非常宽泛,留有解释空间。而我们的专利,可能确实有一部分落入了对方用模糊语言划定的‘可能范围’内。这给了他们发起挑战的借口。”
“也就是说,他们赌的是程序压力和模糊地带的恐吓?”沈南星总结。
“是,也不全是。”陆晨开口,手指轻敲桌面,“如果他们真的启动无效宣告程序,即使最终我们赢了,整个过程也会消耗我们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更重要的是——它会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我们的专利墙上,影响客户信心,尤其是在我们参与行业标准制定的关键时期。”
他看向李明恺。“明恺,渡边博士最新提供的信号衰减规律数据,建模完成了吗?”
李明恺点头,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众人。上面是复杂的曲线簇和三维数据云图。“完成了。规律非常清晰:随着模拟‘工艺残留氯’浓度的对数增加,探测到的‘周期性表面信号’强度呈现标准的指数衰减关系。这个模型,加上之前发现的空间频率分布特征,已经可以构成一个相当完整的‘证据链’,指向某种特定的、含氯前驱体使用及不完全处理工艺。”
“这个证据链,和我们被挑战的专利,有关系吗?”沈南星问。
“有间接关联。”李明恺解释,“我们被挑战的专利,解决的是等离子体不稳定导致的注入不均匀问题。而这种不均匀,如果是因为腔内存在异常的、周期性变化的‘污染源’造成的,那么我们的专利,恰恰是针对‘果’的解决方案。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个‘因’的存在,并且证明这个‘因’与特定设备、特定工艺强相关……”
“那么,对方主张其‘基础专利’覆盖了我们解决‘特殊问题’的特定方案,就显得更加牵强,甚至可能暴露出他们对其自身某些工艺潜在问题的知情与否。”周律师眼睛一亮。
“不止如此。”陆晨补充,目光锐利,“这份证据链,以及‘翠鸟’系统的信息,是我们手中的‘战略威慑’。不一定立刻打出去,但必须让对手意识到,这场专利战如果无限升级,掀开的可能不仅仅是专利范围的争论,还有某些他们不愿示人的‘工艺细节’。”
他做出决策:“周律师,正式回应邮件,语气强硬但保持专业。明确指出我方专利的独立性与创造性,拒绝无端指控,但表示愿意在平等、对等、且有明确议程约束的前提下,进行技术层面的沟通。不承诺提供全部原始数据。同时,秘密准备专利无效宣告的应诉材料。”
“明白。”
“明恺,”陆晨转向李明恺,“你和渡边博士的加密联系,现在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事项。除了规律性模型,尝试从公开文献中,逆向推测昭栄‘翠鸟’系统或其同类设备,在用于特殊材料改性时,可能发表的、但隐去了关键前驱体信息的‘优异成果’。我们需要构建一个从公开信息指向我们核心猜想的‘逻辑走廊’。”
“这个我可以做。”李明恺点头,“昭栄旗下有几个材料实验室,在氧化锆基热障涂层方面的论文,性能数据好得有些异常,但前驱体描述总是含糊地写‘采用优化的金属有机源’……”
“很好。私下进行,报告直接发我和沈总。”陆晨看向沈南星和张明远,“标准那边,陈主任刚来过电话,起草组内部会先开一次小范围会议。我们需要提供更扎实的、关于在现有设备平台上通过改造达到草案要求的‘技术路径白皮书’。这件事,张教授牵头,林海配合。”
“没问题。”张明远应下,“正好,我们自研的那台小规模改性YSZ沉积设备,第一次全流程工艺跑通了,初期数据不错,可以作为一个成功改造的案例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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