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应州城的断墙染成一片赭红。凌云靠在垛口上,看着最后一缕光沉入草原尽头,战术手表的夜视功能自动激活,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气温已降至零下十五度。
“凌先生,喝口热的。”年轻亲兵捧着个粗瓷碗跑过来,碗里是刚熬好的姜汤,表面浮着层浑浊的油花。这是民壮们用最后一点红糖和老姜煮的,在连盐都快耗尽的城墙上,已是难得的暖物。
凌云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滚烫,忽然想起空投箱里的自热口粮。出发前装备部特意多给了他两箱,说是“应对极端环境”,此刻正静静躺在城墙内侧的隐蔽角落。他侧头看了眼不远处蜷缩着的民壮——三个老汉抱着步枪缩在盾车后, youngest的不过十五岁,冻得嘴唇发紫,却仍死死攥着磨得发亮的矛杆。
“去把那箱自热口粮取来。”凌云低声对亲兵说,目光扫过城楼下渐渐凝聚的黑影。鞑靼人的篝火在三里外燃起,像群贪婪的狼眼,明明灭灭地窥伺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孤城。
亲兵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却被凌云按住。“从西侧马道绕过去,别让其他人看见。”他补充道,指节叩了叩城墙砖——那里有块松动的砖,抠开便是能容一人爬过的暗道,直通他藏物资的地窖。
夜幕完全落下时,自热口粮的香气在城墙上悄悄弥漫。凌云没让亲兵声张,只把加热好的米饭分到三个老汉和少年手里。老汉们哆嗦着掰开塑料盒,蒸汽混着肉香腾起,竟有人哭了出来——他们已经三天没吃过正经粮食,全靠雪水和树皮充饥。
“凌先生,这……这是仙物吧?”少年捧着饭盒,眼泪啪嗒掉在米饭上,“俺娘说,只有神仙才能让米自己发热。”
凌云没解释。战术手表的雷达屏幕上,十几个小红点正从西北方向迂回,速度极快,显然是鞑靼人的夜袭小队。他摸出狙击枪,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把经过改装的M200,空投时特意加装了消音器和热成像瞄准镜,有效射程一千八百米,足够覆盖城下的开阔地。
“各就各位。”凌云的声音压得极低,通过喉震麦克风传到每个守军耳中。这是他从空投箱里翻出的通讯设备,能在五十米内实现无声通讯,此刻正牢牢系在每个核心队员的喉咙上。
城楼下的积雪突然簌簌作响,不是风。凌云迅速切换热成像模式,瞄准镜里立刻浮现出十几个橙红色人形,正猫着腰靠近城墙根,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弯刀。他们显然学乖了,没带云梯,而是准备用特制的铁爪勾住垛口攀爬。
“三点钟方向,距离一百二十米,铁爪。”凌云报出坐标,手指轻轻搭上扳机。
“收到。”李嵩的回应带着喘——他正扛着根檩条,准备随时砸向攀爬者。这是他们白天想出的土办法,用城墙上拆下来的木梁当滚木,比石块更能砸断铁爪绳索。
“咻——”子弹带着微不可闻的气流穿过夜色,精准命中最前面那人的手腕。热成像里,橙红色的血液喷溅开来,铁爪“当啷”落地。
鞑靼人显然没料到这么远还能被击中,瞬间乱了阵脚。有人想退,有人举刀四处张望,队形一下子散了。
“就是现在!”凌云低喝。
李嵩立刻松开手,檩条带着风声砸下去,正好撞在另一副刚搭上垛口的铁爪上。绳索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声传来,热成像里两个橙红色身影从半空坠落,在雪地上滚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撤!”鞑靼小头领的吼声在夜风中炸开,残余的人拖着伤员狼狈后退,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少年捧着没吃完的米饭,眼睛瞪得溜圆:“凌先生,您……您刚才那下,比李广射石还准!”
凌云没接话,正通过热成像扫描远处的草原。雷达屏幕上,一个更大的红点集群正在移动,距离五公里,速度缓慢,显然是主力部队。他调出空投箱里的无人机,拆开伪装外壳,轻轻放在垛口上。
微型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空,实时画面立刻传到凌云的战术目镜上。屏幕里,黑压压的骑兵正列成方阵,最前面的人举着面黑狼旗,旗下是个骑着白马的高大身影——热成像显示他的体温比常人高,显然穿了多层皮甲,是个头目。
“对方主力来了,约五百骑,携带重武器。”凌云通报情况,同时快速计算:“李嵩,带民壮加固南门,那里是弱点;王二狗,把剩下的粪水烧开,装在陶罐里备用;所有人检查弹药,五分钟后换班休息。”
王二狗就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此刻正用力点头,捧着饭盒往伙房跑。他的喉震麦克风有点松,传出的声音带着哭腔:“俺……俺能行!”
凌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那个捧着硫磺粉的民壮。那人中了箭,却死死攥着硫磺袋不肯放,直到把火引到鞑靼人堆里才咽气。他默默从空投箱里又摸出两包自热米饭,塞给旁边的老汉:“给二狗留着。”
夜色渐深,鞑靼人的主力始终没动,只是在远处燃起更多篝火,像是在示威。凌云知道,这是心理战,想耗尽守军的精力。他靠在砖墙上,打开战术背包,里面除了弹药,还有本泛黄的《孙子兵法》——这是他爷爷留的,此刻扉页上“知己知彼”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凌先生,您看!”亲兵突然拽他的胳膊,指向西北天空。
一颗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绿莹莹的,拖着长尾坠向草原。那是友军的联络信号,凌云的心猛地一跳——是大同镇的援军!
热成像里,远方突然出现大片橙红色洪流,正朝着鞑靼主力的侧后方冲锋。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盖过了风啸。城墙上的守军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凌云摘下战术目镜,望着天边渐亮的鱼肚白。雪地上,自热米饭的包装盒反射着微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他忽然明白,所谓立身之道,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精准狙击,而是让手里的每颗子弹、每个罐头,都成为守护他人的星火。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垛口上时,凌云摸出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仓。远处,黑狼旗正在倒塌,而应州城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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