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办公室,陈安把资料往桌上一放,先去接了杯开水,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整理起资料来。
先是工厂的资料,几家重点工厂的生产台账、技术参数等,接着是农场供货清单,最后是外事办准备的合作预案。里面列着外宾可能感兴趣的项目,以及对应的报价和合作模式。
陈安看得格外仔细,笔尖在纸上勾勾画画,遇到关键的数据就标注出来,碰到不合规的格式就随手记在草稿纸上。
这些资料的数据本身没有漏洞,详实且准确,问题出在呈现形式上。
工厂的报表把产能、能耗、良品率混在一长串文字里,没有直观的图表对比。
农场的数据只写了最终数值,合作预案更是大段大段的文字堆砌,关键的产品报价、合作周期、利润分成这些核心信息,全都淹没在繁杂的表述里,根本不能一目了然。
陈安深知包装与呈现的重要性——就像上市公司做财报,绝不是简单罗列数字,而是要精准抓住投资者的注意力。
第一印象往往直接决定了后续的合作走向。
这种条理混乱、重点模糊的资料,不仅会拉低外商对辽省企业的专业评价,甚至可能让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这里的办事效率和思维模式,跟不上国际合作的节奏。
她一边逐页翻看,一边记录,把所有能改善的地方都一一标注出来。哪里该提炼核心数据,哪里该做成对比图表,密密麻麻列了好几页。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外事办的工作人员路过,见她还埋着头忙碌,便敲了敲门框。
“陈同学,下班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别太辛苦了。”
陈安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手表,原来已经五点多了。
她放下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跟外事办的值班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便拎着帆布包离开了办公楼。
这些天为了方便配合外宾接待,他们这群学生也都一起住进了政府安排的宿舍。
回到宿舍,陈安也没闲着,反复琢磨怎么调整才能让资料更符合外商的阅读习惯。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朱秋芳和丁娜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累死我了!”朱秋芳扯着嗓子抱怨,“那帮外国人也太能逛了!跟着跑了一下午,我的腿都快断了!”
丁娜瘫在椅子上直哼哼,“别说了。我这脸都笑僵了,生怕说错一句话丢了咱们辽省的脸。陈安,你倒是舒服,在办公室里享清福,哪像我们走了一下午,脚底都磨出泡了!”
陈安头都没抬,“可不是嘛,我这哪比得上你们风光。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跟前跟后地伺候着,回头论功行赏,不得给你们评个最佳服务标兵?”
朱秋芳闻言,气的脸涨的通红,她梗着脖子瞪着陈安,半天憋出一句:“你这叫什么话!我们那是为了工作尽心尽力,总好过你躲在屋里瞎折腾那些没用的纸片子!”
陈安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您说得太对了。我这纸片子,哪能比得上您递的那几条热毛巾、倒的那几杯凉白开!”
这话一出,朱秋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嘴唇翕动了半天,愣是挤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干的这些活儿,说穿了可不就是服务员的差事吗!
可真要让她跟陈安一样,在办公室里对着资料抠细节,她又一百个不乐意——哪有跟在外宾和领导身后,来得风光体面。
丁娜在一旁听着,也听出了陈安话里的嘲讽。她干的活可跟朱秋芳没什么分别,陈安瞧不上朱秋芳可不就是瞧不上她。
当即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嚷嚷:“你、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们的工作可比你整理那些没人看的破资料重要多了!
“哦?是吗?”陈安慢条斯理地说道,“那领导和外宾开会光喝茶聊天,就能把合作谈成了?那外事办,外贸局的同志们,辛辛苦苦准备那些资料,又是图个啥呢?”
“你!”丁娜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想不出半句能扳回一成的话。
朱秋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摆出一副不屑计较的样子,冷哼一声:“跟你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我们的辛苦,哪是你这种坐办公室的能懂的?”
说完,她扯了扯丁娜的胳膊,没好气地扬声道:“走,娜娜,别在这儿跟她浪费口舌!”
丁娜狠狠剜了陈安一眼,跺了跺脚,跟着朱秋芳摔门而去。
陈安嗤笑一声,重新坐回桌前,将草稿纸摊开,眼神渐渐变得专注。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只有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陪着她在寂静的宿舍里,继续打磨着那份被人嗤之以鼻的资料。
第二天,外事办的张科长照例来取资料,一眼就瞥见了那份格式迥异的文件。
他皱着眉翻了几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同学,这是你改的?”张科长将资料重重拍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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