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寻常邻里纠纷，是惊动了公社乃至县里的灭门惨案。张强军家的院子被闻讯赶来的公社干部封锁，几条麻绳横拉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得吓人。
堂屋里，张强军一家五口的尸体还保持着倒下时的姿态，没吃完的饭菜被当作证物妥善收好。
张红军在松县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杨树坳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公安也进驻了村子，挨家挨户走访调查。
直到第四天下午，病房里的输液瓶见了底，张红军才缓缓睁开眼，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喉咙干得冒烟。他刚想开口，就见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一高一矮，神情严肃。
“你醒了？我们是松县公安局的，有些情况想问问你。”高个公安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张红军早有准备，“公安同志…我…我这是在哪儿啊？我记得…我刚在我哥家喝酒，怎么一睁眼就躺这儿了？”
旁边的矮个公安补充道：“这是松县医院。你中毒了，所以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医生说，你多亏了喝酒后吐了好几次，排出了一部分毒素，不然难逃一劫。”
“啥？中毒？”张红军像是被这话惊到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输液管被扯动，手背上的针头滑出皮肤，冒出一串血珠他也浑然不觉。
他脸色因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公安同志，你们可别扯了！我就喝了点散白，吃了几口菜，怎么可能中毒？”
“那酒是我从供销社打回来的，能有毒？菜是我嫂子亲手做的，她自己还带着孩子吃呢，哪可能有毒？”
“是不是…是不是我喝多了摔着了？或者是中暑了？中毒这话也太吓人了！”
接着话锋一转，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肉疼：“对了公安同志，我问一句，这医药费…不能让我出吧？我一穷二白的，劳改回来没挣着几个工分，兜里比脸还干净，可掏不起这钱！”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这张红军果然如村民所说，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
高个公安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些许不耐，按流程继续例行询问，“你先别扯医药费的事，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在张强军家吃饭的具体情况。谁先动的筷子？吃饭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目前公安已经确定是小鸡炖蘑菇里混杂了毒蘑菇，才引发了这起灭门惨案。
那毒蘑菇和普通蘑菇长得很像，若是采蘑菇时没仔细分辨，运气不好确实有可能误食。、
结合现场勘查和村民走访，公安大概率判断这是一起意外食物中毒案件，但张红军作为唯一活下来的当事人，必须把细节问清楚，确保没有遗漏的线索。
张红军虚弱地靠在床头，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实则编造着）当时的场景：“我和我哥先喝的酒，那会儿小鸡还没炖好呢，我饿了大半天，就先吃了不少菜。等小鸡端上来的时候，我都喝了小半瓶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回想细节，“后来夹了两口蘑菇，刚嚼没几下就觉得心得不行。后来实在撑不住，就去厨房吐了，再之后的事…就啥也不记得了，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是中毒啊？那我哥我嫂子他们呢？还有那几个娃，不会那么寸，就我一个人中了毒吧？”
他拍着大腿，又把话题绕回了医药费上，“公安同志，我这可是吃的张强军家的菜，才中的毒！这医药费、营养费，理应由张强军给我付！你们可得帮我做主啊！”
高个公安：“张强军一家五口，都因为中毒身亡了。”
“啥？都没了？”张强军声音发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高个公安，像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假，“我哥…我嫂子…还有铁蛋他们三个娃…全没了？”
矮个公安接过话头，“检验科已经确认，是小鸡炖蘑菇里混了毒蘑菇，他们吃得比你多，又没像你这样及时呕吐，毒素发作得快，没来得及救治。
“这事儿目前初步判定是意外事件，至于医药费，会跟公社、生产队协调，暂时不用你操心。”
“意外？”张红军咂摸着这两个字，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脸上却换上一副悲痛又委屈的模样，拍着大腿哽咽道，“啥狗屁意外！我哥我嫂子，还有铁蛋、钢蛋、宝儿那三个活生生的娃，说没就没了，这能叫意外？！”
“公安同志，！我跟张强军可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弟，之前是有过疙瘩，可我两都想通了！说好往后互相帮衬着过日子，现在倒好，意外了！”
“你们真查清楚了，是意外？别是糊弄我吧？”
高个公安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该问的我们会问，该查的也会查。你刚醒，先好好休养，后续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找你。”说完，两人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安静下来，张红军脸上的悲痛和委屈还未褪去，眼底就闪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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