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莺的身影刚拐出胡同口没十分钟，陈安就骑车回来了。
刘卉正倚在院门口嗑瓜子，见着陈安，立马笑着迎上来。
“安安，你要早回来一会就好了，还能看见程抗美对象呢！你是没瞧见，今天程抗美那嘴咧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恨不得直接飘上天去！”
“不过说真的，他对象，就是那个卫莺，长得是真好看。”刘卉咂咂嘴，又补充道，“也没旁人说的那么娇娇弱弱的样子，就是看着年纪挺小的，跟你差不多大，性子挺文静，没怎么说过话。”
“还有贾大妈，居然全程和和气气的，半点没闹起来，连句重话都没说！张奇耳朵都快贴程家门上了，结果啥动静也没听着，别提多好笑了……”
陈安下班去了周鹏家吃饭，没想到自己竟错过了这么一场热闹，没能亲眼见着八卦正主，心里多少有点遗憾。
但她也没太气馁，拍了拍刘卉的胳膊笑道：“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儿。程抗美这都要结婚了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我还能总这么错过不成！”
刘卉闻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可说不准呢，安安。我听说，程抗美结婚后，要搬到卫家那头去住了。”
“程抗美这是要当上门女婿了？”
“哪能是上门啊。”刘卉解释道，“贾大妈说了，不算上门，就是体恤卫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让程抗美小两口过去住，也好照顾老人……”
陈安撇了撇嘴，直言不讳道：“说的倒是好听，程抗美结婚后，总不能还跟程援朝他们几个挤在一间屋里吧？不想挤着，可不就得去跟女方一起过，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
“谁说不是呢。”刘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安安，你知道程抗美给的彩礼是啥不？说出来保准吓你一跳！”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对你们院的这些事儿，向来是两眼一抹黑，全靠你这个‘包打听’给我通风报信呢。”
“那我可跟你说了啊，你别往外传。”刘卉卖了个关子，才压低声音爆料，“我听说，程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说是要给卫莺买个工作！”
“哦豁！”陈安惊叫出声，这可太不像贾丹的作风了！她平时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次居然肯为了卫莺出这么大血？
两人聊得热闹时，程家屋里是另一番光景。
程援朝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妈！我算是看明白了，感情大哥就是你亲生的，我就是从路边捡来的呗！有你们这么偏心的吗？！”
“大嫂还没过门呢，你就巴巴地想着给她找工作，又是托关系又是花钱的。
我呢？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们恨不得把我打包送到知青办去，就知道催着我下乡别在家碍眼！要不是我运气好，考上了面粉厂的临时工，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刨土吃灰呢！”
程援朝越说越委屈，拳头“咚”地砸在身旁的桌上，“家里有钱！怎么不想着帮我活动活动，把临时工转成正式工？！凭什么所有的好事全让大哥一个人占了？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亲生的了吗？！”
他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只有会闹的孩子才有奶吃！他妈之前说什么都不肯让卫莺进门，结果程抗美闹了几次，不还是松了口，连彩礼都肯下血本了？
一想到程抗美娶的还是个有房子的媳妇，他心里越发不平衡。结婚不用跟他们挤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忍气吞声也就罢了，如今连媳妇的工作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搞不好给卫莺买工作的钱里，还有他的工资！又不是他娶媳妇，凭什么花他的钱？
再过两年，程爱国，程爱红也要毕业了，到时候家里肯定还要花钱给他们买工作。
程抗美这两年要是再添个孩子，这家里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他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说到底不就是因为爸妈不重视，又只是个临时工。
今天说什么都得从他妈手里把钱抠出来！别人有不如自己有，谁也靠不住！
等他拿了钱，转成正式工，大不了自己攒钱娶媳妇、备彩礼！反正到现在为止，家里压根就没人真正在意过他，有没有对象，没人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他不替自己打算，谁替他打算？！
程援朝话里的怨恨，惊得贾丹夫妻俩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们自认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什么偏私可言。
当年没给程援朝买工作，实在是事出有因。那年工作就是难找，知青办查的又严，就连厂长家的儿子都得下乡插队，更别提他们这样普通的工人家庭了。
那会儿知青办的人天天上门催，说再拖着不报名，就要按规定强制安排，连带着程费夫妻的工作都要受影响。
是他们老两口把报名的事拖了下来，要不然程援朝哪有机会去参加面粉厂的招工考试？
他们要真像程援朝说的那样心狠，早就拿户口本去知青办给他报名下乡了。
程费说不准还能受个表扬，而不是被厂里当作“不配合政策”的典型，直接处罚三年不能参加评级考试。
再说程援朝转正的事，他们做父母的还会拦着孩子上进？
可程家除了程援朝在面粉厂上班，其他人全在轧钢厂谋生，在面粉厂压根没认识什么能说上话的人，想帮他活动转正的事都找不到门路。
程援朝自己也没跟他们提过花钱能转正的说法，他们老两口每天累死累活地干活，心思全扑在养家糊口上，哪里会知道这些门道？
贾丹不由得苦笑出声，丈夫的眼光就是比她准，早就把这儿子的性子摸透了。
如今他就这般怨恨他们老两口偏心，将来真到了他们老得动不了、怕是连一碗热饭都别想指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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