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讲“鸡不过七,猫不过三”。
尤其是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猫,老人们说这种猫灵性太重,容易招惹是非。
这事是我远房表姐小芳家发生的,那会儿她还在上初中。
小芳的外婆独自住在城里的老单元楼里,身边就一只叫墨玉的黑猫陪着。
那猫是外婆年轻时自己跑来的,浑身毛色黑得发亮,一双眼睛绿莹莹的,看人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淡。
除了外婆,它对谁都不爱搭理。
外婆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就得由两个儿女,小芳的妈妈和舅舅,接回家养老。
商量这事的时候,两家你推我让,谁也不愿意多担责任。
最后勉强定下,一个月一轮换,月初交接。
从那以后,每个月的第一天,外婆总是准时抱着她的旧布包,墨玉跟在她脚边,默默地从一家搬到另一家。
她从不在交接那天吃早饭,到点就走,一分钟也不多待。
有一回下雨,小芳心疼外婆,想留她吃碗面再走。
外婆眼圈红了红,还是摇摇头,牵着墨玉走进了雨里。
后来小芳才知道,妈妈和舅妈都觉得外婆是累赘。
外婆在谁家住,谁家就把好菜好零食藏起来,等她走了才拿出来。
分家的时候,外婆啥也没争,就要了这只老黑猫墨玉。
她说:“墨玉跟了我十几年,比谁都贴心。”
妈妈和舅妈却都不喜欢这猫,嫌它阴沉,不吉利。
怪事是从轮流养老后开始的。
外婆在谁家住,谁家的孩子就生病。
在舅舅家,表哥就莫名其妙发高烧,说胡话。
轮到小芳家,小芳就整天头疼失眠,精神萎靡。
两家大人都觉得是外婆年纪大,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就是运气不好,对老太太更没好脸色了。
可奇怪的是,外婆自己的身体反倒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脸色红润了,甚至头上有些白头发根,隐隐泛出了黑色。
最渗人的是墨玉的行为。
它经常在深夜,趁着月光好,用后腿人立起来,对着窗户外的月亮,一动不动,像是人在呼吸吐纳。
小芳有次起夜撞见过,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溜回房间。
日子久了,两家人都被孩子不停的病痛和黑猫的诡异举动弄得心神不宁。
舅舅托人请了一位会看事的“小先生”到家里来看看。
那小先生年纪不大,穿着朴素,进屋后没多说话,只是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重点看了看蜷在外婆床头打盹的墨玉。
他把小芳的爸妈和舅舅舅妈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问题出在这黑猫身上。”
“它不是在害人,是在‘借寿’。”
“借寿?”舅舅吃了一惊。
“嗯!”
小先生点点头,道:“它把至亲晚辈的生机、寿数,借了一些转到了老太太身上。”
“所以你们的孩子体弱多病,老太太却返老还童。”
“这法子有伤天和,但对这猫来说,恐怕是它能想到的唯一报答主人恩情的方式了。”
小芳妈妈赶紧问:“那……那怎么办?”
小先生叹了口气:“得让它走。”
“而且,最好是由它最亲近的人,亲自开口断了这份念想。”
“不然,长久下去,对借寿的和被借的,都不是好事。”
大人们商量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发毛,但为了孩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一起去找外婆,把话挑明了。
外婆起初不信,抱着墨玉不撒手。
直到大家把孩子们生病的细节和小先生的话反复说了,她看着怀里无精打采的孙子孙女,又摸了摸墨玉油光水滑的皮毛,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抱着墨玉,脸贴着它的头,喃喃道:“老伙计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不能拿我孙子孙女的命来给我续啊……我老了,活够了,不能拖累孩子们……”
墨玉在她怀里,仰着头,那双绿眼睛静静地看着外婆,仿佛听懂了。
最后,在外婆断断续续的哭诉和劝说下,墨玉慢慢地从她膝盖上跳了下来。
它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外婆脚边蹭了蹭,然后走到屋子中央,回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外婆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冷淡,而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悲伤和依恋。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猛地抬起一只前爪,朝着自己脖颈下方的虚空,狠狠地、决绝地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嗤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扯断的异响在空气中回荡。
墨玉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下去,它柔软的身体晃了晃,像一团失去了支撑的黑绒,“噗”地一声轻响,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墨玉……!”
外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过去把那只还有余温的小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墨玉死后,表哥和小芳的病很快就好了,再也没犯过。
但外婆却像一下子被抽走了主心骨,迅速地衰老下去。
头发变得干枯雪白,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东西,眼神也彻底没了光彩。
她不再关心任何事,只是整天坐在窗前,望着墨玉以前常待的地方发呆。
没过半年,外婆就在睡梦中安静地走了。
表姐小芳说,她永远记得墨玉最后看外婆的那一眼,和它那决绝的自毁。
那黑猫用它邪门的方式,守护了它想守护的人到最后,代价是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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