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宜开市。
天还没亮透,小食巷苏记新铺的门前就已经热闹起来。李壮带着几个临时雇来的帮工,正将两挂丈许长的鞭炮挂在竹竿上。陈秋娘在后院灶间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开业,所有点心都要现做现卖,图个新鲜热乎。
苏语棠系着簇新的围裙,正在调试最后一炉烤肉的炭火。果木炭在烤炉里发出暗红的光,肉片铺上铁网,不一会儿就“滋啦”作响,油脂滴入炭火,腾起带着焦香的青烟。
“火候正好。”她满意地点头,转头对秋娘道,“第一批出炉的先装礼盒,冯老太爷介绍的那位贵客要的。”
“哎!”秋娘应着,手上不停。面案上,文房四宝糕已经入模,黑芝麻的“墨锭”、核桃的“砚台”、糯米的“宣纸”、糖霜的“毛笔”,个个精巧可爱。
辰时初(早上七点),第一批客人就到了。打头的是青石镇的王掌柜,胖乎乎的脸上堆满笑:“苏夫人,恭喜恭喜!我特意赶早来的,就为讨个头彩!”
他身后跟着陈员外夫妇。陈员外依旧儒雅,陈夫人则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铺面,赞道:“这装潢雅致,月白配朱红,不俗气。”
“快请进。”苏知娴笑着迎客,“后院备了茶点,诸位先歇歇脚。”
后院临时摆了几张桌椅,桌上摆着今日要卖的各式点心样品。王掌柜一坐下就盯上了那盘刚出炉的蜜汁肉脯,拈起一片尝了,眼睛发亮:“这味道……比镇上卖的更醇厚!”
“府城的水好,肉也好些。”苏语棠端上热茶,“王掌柜觉得,这口味在府城能卖开吗?”
“能!太能了!”王掌柜拍大腿,“我在府城也有几家老主顾,回头给你们引荐!”
正说着,巷口传来车马声。一辆青篷马车在铺前停下,车帘掀开,先下来个青衣小厮,随后是位约莫五十出头的老者。老者穿着藏青缎面长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
苏知娴忙迎出去。老者拱手:“可是苏夫人?老朽姓徐,单名一个‘谦’字,受冯延鹤兄所托,特来贺贵店开业之喜。”
冯老太爷的好友!苏知娴肃然回礼:“徐老先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进。”
徐谦进店,并不急着入座,而是先细细打量铺面陈设。货架是新的,摆着各式点心礼盒;柜台后挂着幅字,是明远请府学教授题的“食以安为先”;墙上还空着一处,据说是要挂静姝的画。
“延鹤兄在信中说,贵店点心颇有独到之处。”徐谦在院中坐下,“老朽便来叨扰了。”
苏语棠亲自端上试吃盘。盘中每样点心只放一两件,却摆得精致:肉脯切得方正,辣油盛在小瓷碟里,文房四宝糕按笔墨纸砚的顺序排开,旁边还配了杯清茶。
徐谦先尝辣油。他用筷子尖蘸了少许,放入口中,闭目细品。半晌睁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辣油……香而不燥,辣而不烈,回味有层次。用了至少三种辣椒,十种以上香料。”
苏语棠心里一惊——这老先生舌头真灵!
接着是肉脯。徐谦撕了一小条,慢慢咀嚼:“果木炭火,慢火烘烤,蜜汁里加了陈皮……不对,还有一味,是山楂?”
“是山楂干磨的粉。”苏语棠老实道,“去腻提鲜。”
徐谦点头,又尝了文房四宝糕。吃到“墨锭”时,他忽然笑了:“这黑芝麻磨得细,糖分控制得妙,甜而不齁。有意思。”
最后是杯清茶。徐谦抿了一口,看向苏知娴:“这点心配的茶,是雨前龙井?”
“是。”苏知娴道,“点心味浓,需清茶解腻。”
徐谦放下茶杯,长舒一口气:“延鹤兄信中说贵店点心不凡,老朽原以为只是客气。今日一尝,方知所言非虚。”他顿了顿,“老朽在府衙任职,分管商事。这些年尝过不少吃食,能入眼的不过一二。贵店这些……可入上乘。”
这话分量极重。王掌柜和陈员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徐谦在府城是出了名的挑剔,能得到他一句“上乘”,苏记往后在府城算是站稳了。
巳时正(上午九点),吉时到。
李壮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巨响震得整条巷子都在颤。红纸屑漫天飞舞,像下了场红雨。街坊邻居、过往行人都聚过来看热闹。
苏知娴揭开牌匾上的红绸,“苏记”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开业,所有点心八折!”苏语棠站在门口,脆生生喊道,“前五十位客官,送试吃包一份!”
人群一下子涌进店里。
柜台后,陈秋娘带着两个临时雇的姑娘忙得团团转。肉脯论包卖,辣油论罐称,糕点按盒装。铜钱叮叮当当落进钱匣,很快堆起一小堆。
徐谦没走,他坐在后院,一边品茶一边观察前店的热闹。见客流不断,他微微颔首,对苏知娴道:“苏夫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府衙每月初五有次例会,各位同僚都会聚一聚。以往茶点都是从‘一品斋’订,但吃了贵店的……”徐谦笑了笑,“不知贵店可否接这个单子?每月需五十份礼盒,要体面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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