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晨光初露。
苏家新宅的灶间照例亮着灯,但今日的气氛格外松快。谢师宴圆满结束,压在心头的大事落定,连灶膛里跳跃的火苗都显得格外活泼。
苏知娴正在做春饼——这是她昨晚就想好的,为了“清库存”。谢师宴剩下不少菜:半碗东坡肉的汤汁浓稠油亮,鱼香肉丝还有些底子,麻婆豆腐剩了小半碗,清炒菠菜倒是吃光了。这些剩菜回锅热过,虽然品相差些,但味道更入味,正好用来卷饼。
面粉加少许盐,用温水和成柔软的面团,盖上湿布醒着。醒面的工夫,她开始准备配菜:泡发的粉丝焯熟切段,嫩韭菜洗净切寸段,豆芽掐去根须,胡萝卜切细丝,鸡蛋打散摊成薄饼再切丝。五颜六色的配菜码在盘子里,像一碟春天。
面团醒好了,分成小剂子,每个剂子擀成巴掌大的薄饼。铁锅烧热,不放油,饼下锅烙。薄饼遇热迅速鼓起小泡,翻面再烙十几息就好。一张张春饼烙出来,摞在竹匾里,用湿布盖着保温。烙饼的香气混着面食特有的焦香,在晨间的空气里飘散。
“娘,好香!”明轩第一个冲进灶间,鼻子像小狗似的抽动。
“去洗漱,洗好了来帮忙。”苏知娴头也不抬,手里铁铲翻动,又一张饼出锅。
静姝细声问:“娘,要熬粥吗?”
“熬。”苏知娴点头,“昨儿的鱼汤还有,加些小米熬鱼汤粥。再切点腌萝卜。”
孩子们各司其职。静姝洗米熬粥,明轩抱柴火,明远则把堂屋的桌椅擦了一遍——这是他的习惯,晨起必做的功课。苏语棠最后一个起来,揉着眼睛走进灶间,看见满灶台的吃食,“啧”了一声:“昨晚那顿大餐还没消化呢,这又开始了?”
“这叫勤俭持家。”苏知娴白她一眼,“剩菜不能浪费。再说了,春饼卷菜,孩子们爱吃。”
“是是是,苏大厨说得对。”苏语棠举手投降,自觉蹲到灶膛前管火。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熬着,鱼汤的鲜香混着小米的谷香。配菜准备齐全,苏知娴开始炒合菜——这是春饼的灵魂。铁锅烧热,下油,“滋啦”一声,先下胡萝卜丝翻炒,再下豆芽、韭菜段、粉丝,大火快炒,只加盐和少许酱油提味。最后鸡蛋丝回锅,快速翻匀出锅。一锅菜色彩斑斓,热气腾腾,散发着蔬菜的清香和锅气。
“开饭!”
春饼摊开,抹一层甜面酱,夹一筷子合菜,再夹一块回锅热过的东坡肉——肉已经酥烂,用筷子一夹就散开,肥肉的油脂渗进饼里。卷起来,咬一口:饼皮柔韧,蔬菜爽脆,肉香浓郁,甜面酱的咸甜恰到好处中和了油腻。
明轩吃得满嘴酱汁,含含糊糊说:“娘,这个比昨天的宴席还好吃!”
“那是你饿了。”苏知娴笑着给他擦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明远吃得文雅,但速度不慢,连吃了三个卷饼才停筷。静姝小口小口吃着,眼睛弯成月牙。苏语棠最夸张,卷的饼有小孩胳膊粗,一口咬下去,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你这吃相,”苏知娴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以为咱家饿了你三天。”
“你懂什么,”苏语棠含糊道,“美食就要大口吃才过瘾。哎,这东坡肉回锅之后更入味了,油脂都化开了,配着爽口的合菜,绝了!”
说笑间,院门外传来动静。是翠花婶,挎着个篮子,脸上堆着笑:“苏娘子,忙着呢?”
“翠花婶来了,吃过了没?一起吃点?”苏知娴起身招呼。
“吃过了吃过了。”翠花婶摆手,把篮子放下,里面是半篮新鲜的荠菜,“早上挖的,嫩着呢。想着你们家人多,送点来。”
“这怎么好意思……”
“跟我客气啥!”翠花婶压低声音,眼睛朝村东头瞟了瞟,“你们这边热闹,那边可冷清得很。”
苏知娴动作一顿:“那边?”
“还能有谁,苏家那老两口呗。”翠花婶撇嘴,“自打明远中童生的消息传开,那边就跟死了人似的安静。苏老三闭门不出,苏老大两口子也缩着。昨儿个谢师宴,村里多少人都听见动静了,他家连门都没开一条缝。”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倒是苏老太,我早上路过时看见她在门口张望,朝你们这边看了好久。那眼神……唉,说不清道不明的。”
苏知娴沉默着把荠菜从篮子里拿出来。嫩绿的荠菜还带着泥土的清气,叶子肥厚,是春日里最好的野菜。
“多谢婶子。”她轻声道,“这荠菜真好,中午包饺子。”
送走翠花婶,灶间里安静了一瞬。气氛有些微妙。苏语棠站起身,拍拍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哥,你不去村学?明轩静姝,你俩也赶紧。今天轮到我送豆腐,一堆事儿呢。”
她这一打岔,孩子们才重新动起来。明远收拾书本去村学,明轩静姝背起小书包,苏语棠则开始搬昨天做好的豆腐——整整两板,切成方方正正的块,浸在清水里,白白嫩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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