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第十五天,青石镇迎来了第一场真正的寒流。
清晨起来,水缸表面结了一层薄冰,需要用木瓢敲开才能取水。苏知娴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将昨夜发好的面团从陶盆里取出——面团经过一夜的低温发酵,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蜂窝状气孔,散发出发酵特有的微酸香气。
“今天做包子。”她一边揉面排气,一边对帮忙烧火的静姝说,“白菜猪肉馅的,给工地上的师傅们加个餐。”
静姝细心地调整着灶膛里的柴火,让火焰保持适中:“娘,赵伯伯说今天要开始砌墙了,是真的吗?”
“真的。”苏知娴手上动作不停,“地基已经夯结实了,今天该砌第一层砖了。等你们下午放学去看,墙应该能起来一尺高。”
“一尺……”静姝想象着那个高度,眼睛亮了起来。
面团揉到光滑有弹性后,苏知娴将其分成剂子,盖上湿布二次醒发。趁这个功夫,她开始准备馅料。
白菜是昨日从村里王婶家买的,青石镇本地品种,叶片肥厚,菜帮脆嫩。她将白菜洗净,剁成细末,撒上盐腌制——这是为了杀出多余的水分,避免包子蒸熟后馅料出水。
猪肉选了三分肥七分瘦的前腿肉,手工剁成肉糜。肉糜里加入姜末、葱末、酱油、黄酒、还有一小勺自制的五香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等白菜杀出水后,挤干水分,与肉糜混合,再淋上一勺熟油——这样蒸出来的馅料才会油润多汁。
“娘,我闻到香味了!”明轩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鼻子一耸一耸的。
“馋猫。”苏知娴笑着戳戳他的额头,“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今早简单点,喝粥配咸鸭蛋。”
“又是咸鸭蛋……”明轩撅嘴,“我想吃肉包子。”
“包子是给工地师傅们准备的午餐。”明远从书房出来,已经穿戴整齐,“咱们晚上回来吃。娘说了,晚上蒸一笼给咱们自己。”
“好吧……”明轩虽然失望,但想到晚上有包子吃,还是乖乖去洗漱了。
早饭确实简单:白米粥熬得浓稠,米油浮在表面;咸鸭蛋对半切开,蛋黄流油,蛋白咸香;还有一小碟昨晚剩的炒白菜。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早饭,也让一家人吃得暖洋洋的——至少,他们现在每天都能吃饱了。
饭后,明远和明轩去学堂,静姝今天告了假——她染了风寒,虽然不严重,但苏知娴不放心让她出门吹风。
“娘,我能去工地看看吗?”静姝小声问,“我不乱跑,就在灶棚里待着。”
苏知娴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确认不烫,才点头:“行,但得多穿点。工地上风大。”
辰时三刻,苏知娴推着独轮车,载着静姝和两大笼包子,来到了宅基地。
经过半个月的施工,这里已经大变样。地基沟已经用石块和砂浆填平,地面上用石灰线清晰地画出了每面墙的位置。青砖在西侧码成整齐的方阵,木材在东侧分类堆放,砂浆池旁堆着筛好的细沙和石灰。
最引人注目的是工地中央,工头老赵正带着工匠们做砌墙前的最后准备。
“砂浆要稠,不能稀!”老赵蹲在砂浆池边,用铁锹搅拌着灰白色的混合物,“稀了砖粘不牢,一推就倒。稠了抹不开,影响进度。来,老王你试试手感。”
王工匠接过铁锹,挖起一锹砂浆,倾倒时能挂住铁锹,但又不至于流不动。“这个稠度正好。”
“成!”老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那就开始!从东南角起,按我昨天放的线,一层一层往上砌。每砌五层,要拉线检查一次垂直度,不能歪了!”
工匠们齐声应诺,立刻分头行动。两人负责递砖,两人负责抹砂浆,老赵自己则拿着水平尺和铅垂线,随时检查。
苏知娴把独轮车停在灶棚边,先给工匠们送上一壶热茶。
“苏娘子来了!”老赵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正好,您来看看,这墙这么砌行不行?”
苏知娴走到东南角。第一块青砖已经用砂浆固定在基础上,工匠正在砌第二块。砖与砖之间的砂浆层厚薄均匀,砖缝对齐,看起来十分规整。
“我不懂这些,赵师傅觉得好就行。”她笑着说,“我只管给大家做好吃的——今天中午有白菜猪肉包子。”
“包子?!”工匠们眼睛都亮了。这年头,白面包子可是难得的吃食,只有过年过节才舍得做。
“苏娘子太破费了!”老李搓着手,嘴里却已经开始分泌口水。
“应该的。”苏知娴回到灶棚,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
除了包子,她还炖了一锅萝卜骨头汤。猪骨是昨日张屠户送的——买肉多了,张屠户偶尔会送些边角料。骨头用斧头敲开,焯水去腥,然后放入大锅,加姜片、黄酒,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等汤色变白,再放入切滚刀块的白萝卜,继续炖到萝卜透明软烂。
灶棚里很快弥漫开骨头汤的醇厚香气和包子蒸熟的面香。
静姝裹着小棉袄,坐在灶棚角落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个炭笔,在一块木板上画画。她画的是工地的场景:弯腰砌墙的工匠、码放整齐的青砖、还有远处那棵挂着零星果实的柿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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