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婶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溅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破屋里仅存的暖意。
“盗用苏家祖传秘方……”苏知娴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屋里的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明远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他们怎能这样颠倒黑白！这凉皮、辣油分明是娘自己琢磨出来的！”
明轩和静姝虽不完全明白，但“县衙”、“告状”这些字眼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害怕，两个小家伙不自觉地往母亲身边靠。
苏语棠（小草）却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凝重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啧，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还以为苏老三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呢。”她跳下凳子，走到苏知娴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娘，先别慌。这事儿得好好想想。”
翠花婶急道：“妹子，你可不能不当回事！那苏老三是读过书的，真要写状子递上去，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咱们村里人，哪见过官府的阵仗……”
“翠花婶，”苏知娴打断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谢谢你来报信。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她从怀里摸出十个铜钱，塞进翠花婶手里，“这点钱您拿着，给孩子买点零嘴。今天的话，出了这个门，您就当没听过。”
翠花婶推辞了几下，见苏知娴坚持，只好收下，又叮嘱几句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院门关上，破屋里重新陷入寂静。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油渣炒野菜凝固出一层白色的油花。
“娘……”静姝小声开口，带着哭腔。
苏知娴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又伸手揽过明轩，看着站在桌边的明远和苏语棠，目光扫过每一张不安的小脸。
“别怕。”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天塌不下来。他们想告，就让他们告。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见官。”
“可是……”明远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苏知娴站起身，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今天是咱们和天香楼合作的第一天，本该庆祝。饭菜凉了，娘重新做。咱们今晚……吃火锅。”
“火锅？”三个孩子同时茫然。
苏语棠眼睛却亮了：“火锅！麻辣火锅？知娴你……”
“对，麻辣火锅。”苏知娴已经开始挽袖子，“用咱们的辣油做底，把能找到的好东西都煮进去。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
说干就干。
破屋里的气氛虽然还笼罩着一层阴云，但忙碌本身就有一种奇异的治愈力。
苏知娴指挥若定：“明远，你去地窖把剩下的那半棵白菜、两个萝卜拿来，再挖几个土豆。明轩，去翠花婶家借个小炭炉——就说咱们想炖汤，家里的灶不够用。静姝，帮娘洗菜。小草……”她看向苏语棠，“你负责最重要的任务——熬火锅底料。”
苏语棠瞬间来了精神：“保证完成任务！不过……”她环顾简陋的灶台，“没有牛油，没有豆瓣酱，没有醪糟……这简直就是地狱难度开局啊。”
“用猪油代替牛油，用咱们的辣油做基底，加野蒜、野葱、干蘑菇提鲜。”苏知娴已经想好了方案，“再放点咱们晒的野山楂干，能增加一点自然的酸味和果香，解腻。”
“野山楂……”苏语棠眼睛转了转，“有点意思。那我再加点野花椒和咱们的辣椒面，把麻味和辣味层次拉开。”
两人对话间，已经定下了这顿“穿越版麻辣火锅”的基本框架。
明轩很快借来了炭炉——是个半旧的黄泥小炉，里面已经生好了炭火，红彤彤的，上面架着个黑铁锅，不大，但足够一家人围坐。
苏知娴将铁锅刷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另一边，苏语棠开始熬制底料。
她先取出一大块昨天熬好的雪白猪油，约莫有半斤，放入洗净的小铁锅中。猪油在锅底慢慢融化，变成清澈的液体，散发出醇厚的油脂香气。
“油温五成热……”她嘀咕着，将切碎的野蒜末、野葱白段放进油里。滋啦一声，香气瞬间爆开，葱蒜的辛香被热油激发，弥漫开来。
待葱蒜炸至微黄，她捞出一部分——这是留着最后提香用的。锅里的油已经浸透了葱蒜的香气，她将准备好的干辣椒段、野花椒粒倒进去，火调小，慢慢煸炒。
辣椒和花椒在热油中翻滚，颜色逐渐变深，辛辣和麻香的气息霸道地席卷了整个灶间。明轩刚抱着白菜回来，就被呛得连打三个喷嚏，眼泪汪汪：“小妹，这比之前的辣油还冲！”
“这才哪儿到哪儿。”苏语棠得意地扬着小脸，又撒入一大勺辣椒面，油色瞬间变得红艳艳的。她加入几朵撕碎的干野蘑菇、几片野山楂干，最后倒入小半碗骨汤。
咕嘟咕嘟——
红油翻滚，各种香料的味道在汤汁中交融、升华。那是一种复合的、层次丰富的香气：猪油的醇厚、辣椒的炽烈、花椒的酥麻、葱蒜的焦香、蘑菇的鲜美、山楂的微酸……所有的味道在小小的铁锅里碰撞、融合，形成一种让人口舌生津的奇异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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