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站在偏殿外的长廊下,手里拿着一叠奏本副本。阳光照在她肩上,她没有抬头看天,只是把手中的纸页翻了一页。
内廷记事官低声问:“这些要按什么顺序归档?”
“先分新政相关,再按州府列目。”她答,“户部和工部的优先送审。”
记事官点头,伸手去接。她递过去时,指尖碰到了对方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远处传来钟声,是早朝将起的信号。
御书房里,皇帝已经坐定。他面前摆着几份折子,最上面那本封皮泛黄,写着“边军粮草调度案”。他没急着打开,只抬眼看向门口。
“傅卿来了。”
她走进来,行礼,站定。
“昨夜又没睡?”皇帝问。
“回陛下,核对了几处账目。”她说,“北境三州的支出明细有些出入,今日一早已命人重报。”
皇帝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她坐下,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
“你呈上的《实录》,朕又看了一遍。”皇帝翻开那本册子,“你说三年可入治世,这话不是空谈?”
“不是。”她说,“只要政策不断,考核不松,地方有人执行,就不会落空。”
“若中途有人阻挠呢?”
“那就换人。”她说,“能做事的不少,肯做事的也还有。只要路子对,总有人跟上来。”
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下:“你倒是不怕得罪人。”
“臣不怕。”她说,“怕的是百姓等不到粮,边军领不到饷,灾地救不下命。”
屋内安静下来。外面有太监走过,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皇帝合上册子,慢慢道:“从今日起,凡新政相关的奏折,先送你阅拟意见。”
她没动,也没出声。
这不是小权。这是把六部尚书都绕过去的一句话。这意味着,所有涉及改革的事,都要经她手过一道。
过了几息,她才开口:“臣……遵旨。”
皇帝看着她:“你怕担这个责?”
“怕。”她说,“但更怕辜负信任。”
皇帝没再说什么,只把册子推到一边,起身走了两步。
“周元安的事之后,朝中清静了些。”他说,“可清静不代表无事。真正的难处,是从现在开始。”
她点头。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柳河村的线还没断,虽然她没提,但他知道她一直在查。
“别只盯着旧账。”皇帝停下脚步,“眼前的事,更重要。”
“臣明白。”
“你做的事,已经超出一个女子该管的范围。”皇帝转过身,“也超出了多数大臣能做成的事。他们不服,是常情。你能压住局面,才是本事。”
她抬起头:“臣不做让他们服的事,只做对的事。”
皇帝又笑了下。这次笑得深了些。
“好。就冲这句话,朕信你到底。”
他走回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盖了印,交给太监:“发下去。”
太监接过,低头退出。
那是正式诏令。内容简单:**凡新政奏议,须经傅玖瑶先行阅核,附拟批意见后,方可呈递御前。**
消息传出去很快。
早朝上,礼部尚书听到这道旨意时,手抖了一下。他低头记下,笔划歪了一瞬,又迅速改回来。
工部侍郎站在后排,抿着嘴没说话。退朝后,他对同僚低声道:“如今真是她说了算。”
没人接话。
以前有人说她是靠运气,靠皇帝一时兴起。现在没人这么说了。新政百日,七十三人罢免,九十六人提拔,国库增收,边军不断粮,驿站不误信——这些都不是虚的。
她不是红颜宠臣,也不是权谋投机者。她是真能把事做成的人。
午时过后,皇帝又召她进宫。
这次不在御书房,而在勤政殿侧厅。那里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全国舆图。十几个标记插在不同位置,红的是问题州府,绿的是已完成整改的地方。
“你来看。”皇帝指着西北,“玉门关最近三次补给延迟,不是运力问题,是中间环节卡住了。”
她走近,仔细看。
“查过路线吗?”
“查了。车队出发正常,中途换马时慢了一天半。”皇帝说,“兵部说是天气原因,可那几天根本没下雨。”
她沉默片刻,问:“交接文书还在?”
“在。已经让人调来。”
她点头:“等文书到了,我亲自核一遍。”
皇帝看着她:“你总是一步步来,不急不躁。”
“急没用。”她说,“错处藏得再深,只要一直查,总会露出来。”
皇帝没说话,只把手按在地图上,压了压西北角的那个红标。
外面太阳偏西,光线斜照进来,落在她半边脸上。她的影子打在墙上,很长,很稳。
记事官送来新一批奏本时,她正站在桌边记录要点。她接过本子,翻了两页,抽出其中一份。
“这份有问题。”她说,“江南织造局上报的损耗率比上月高了三成,但产量没变。不合常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