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合上医书,指尖还停在那行小字上。窗外风停了,檐下的铜铃不再响动,屋内一片安静。
她起身,换了一件素银纹云锦裙,只簪一支白玉兰簪。没有过多修饰,也不显冷淡,刚刚好。
青竹进来通报:“小姐,二皇子到了前厅,说是顺路来访,特来拜见宰相。”
傅玖瑶点头:“我知道了。”
她缓步往偏殿走,路上听见几个下人在廊角低声说话。
“二皇子又来了,这都第几回了?”
“听说是刚从城西回来,特意绕过来的。”
“可不是嘛,现在谁不知道大姑娘才是府里最稳当的人。”
声音很快低下去,见她走近,几人低头散开。
傅玖瑶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这些话她听进去了,但不放在心上。流言能传开,说明人心有数;敢说出口,说明她已立得住。
偏殿里,萧逸正坐在案前喝茶。茶烟袅袅,他神色从容,见她进来,放下茶盏起身行礼。
“傅姑娘。”
“殿下驾临,是妾身荣幸。”傅玖瑶落座,语气平稳,“青竹,换新茶。”
两人先说些寻常话。天气、节气、城中近况,都是表面文章。萧逸不急,她也不催。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片刻后,他放下茶杯,目光微转。
“听闻昨日西苑那边有些动静,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傅玖瑶抬眼看他:“不过是旧人旧事,已经处理妥当。”
萧逸轻笑一声:“我听说,有人想逃,结果在西角门就被拦下了,包袱都翻出来了。”
“殿下消息灵通。”傅玖瑶语气不变,“确有此事。”
“那你倒是狠得下心。”萧逸看着她,“她是你的妹妹,血浓于水。换了别人,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关几天就算了。你却把她送进了废院,门窗钉死,连饭都只给两顿粗食。”
傅玖瑶摇头:“这不是狠,是救。”
“救?”萧逸挑眉。
“她若再走一步,就不是关几天的事了。”傅玖瑶声音不高,“伪造路引、勾结外男、私藏财物,哪一条拿到外面去,都是要送官的罪名。父亲没把她交给衙门,已经是留了最后的情面。”
萧逸沉默片刻:“可你早知道她要逃,对吧?你放她动,等她犯错,再一击即中。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傅玖瑶垂眸:“我没有逼她做任何事。她想走,我也没拦。但她选的路错了。错一次可以劝,错两次还能拉一把,错到第三次,就没人能再伸手了。”
萧逸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朝中有老臣说我太过谨慎,做事像绣花,一点一点缝,不敢大刀阔斧。可我看你这一手,比他们那些人加起来都稳。”
傅玖瑶没接这话。
“你不争,也不抢。”萧逸继续说,“可你只要出手,就一定打在要害上。你不动声色就把局面定了,还不让人抓到把柄。这种本事,不是聪明就能做到的。”
傅玖瑶终于开口:“殿下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不想让家里乱。”
“不想让家里乱?”萧逸反问,“可你明明可以让事情更简单。比如直接揭发她,或者找父亲告状。你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路——让她自己跳进去。”
傅玖瑶抬眼:“因为她必须明白,是她自己错了,不是我害她。”
萧逸怔了一下。
“人不怕犯错。”傅玖瑶声音很轻,“怕的是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她要是不明白这一点,就算今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更大的事。”
殿内一时安静。
萧逸慢慢坐直身体,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观察,而是真正带上了几分敬意。
“你说的这些话,不像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出来的。”
“那殿下以为,闺阁女子就该只会绣花、喝茶、等着嫁人?”傅玖瑶反问。
萧逸笑了:“我是说,你的心思,远超常人。”
“我只是清楚自己要什么。”傅玖瑶说,“也知道什么事不能碰。”
萧逸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张扬,也不卑微;不讨好,也不抗拒。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树,风吹不倒,雨打不弯。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想做什么?”他问。
傅玖瑶微微一顿。
“眼下只想把眼前的事做好。”她说,“其他的,还没想那么远。”
萧逸点头:“可有些人,已经在想你能走多远了。”
傅玖瑶没接话。
他知道她在防备。这女人看似温和,实则每句话都带着分寸,每个动作都有章法。她不会轻易透露想法,也不会被几句夸奖就冲昏头脑。
这样的人,最难掌控,也最值得重视。
他站起身:“今日叨扰已久,该走了。”
傅玖瑶起身相送。
走到庭院时,阳光正好洒在她肩头。她走得不快,也不慢,背影挺直,步伐稳定。
萧逸回头看她一眼,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一次次来傅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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