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海平面,乌云低垂,铅灰色的云层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与墨黑色的海水连成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腐败气息,吹过嶙峋的礁石,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雷烈站在“迷魂礁”最大隐蔽水洞的入口处,身上破旧的作战服被水汽浸透,紧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的下巴布满了胡茬,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在灰烬中顽强燃烧的余烬,紧紧盯着雾气朦胧的海面。
他身后的水洞里,气氛同样紧绷而压抑。
联合起来的人们——原“海蛇帮”的幸存者、“独眼”杰克的手下,以及后来陆续加入的几小股抵抗力量代表,总计约四十余人,或坐或站,沉默地擦拭着武器,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血腥味、鱼腥味,以及一种名为“等待”的焦灼。
距离上一次成功骚扰“清道夫”的运输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敌人的报复性扫荡越发疯狂,他们被迫放弃了两个临时据点,损失了五名弟兄。
物资,尤其是药品和干净饮水,再次告急。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敌人的枪声响起,都仿佛要将其吹灭。
“老雷,”杰克拄着一根用锈铁管磨尖制成的长矛,走到雷烈身边,独眼望着洞外翻涌的海浪,“本部的消息……还准吗?这鬼天气,北境的船,能过得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彻底绝望。
他们现在就像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承诺上。
雷烈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会来的。陆铠……他从不食言。”
他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相信陆铠,相信北境的决心,但时间每流逝一秒,东部的压力就增大一分,他不知道自己这群残兵还能支撑多久。
每一次加密信号的短暂连接,都只是确认援军仍在路上,却没有确切的时间表。
这种不确定性,才是最折磨人的。
就在洞内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成实质时,趴在最高处了望点、身上覆盖着伪装海藻的“幽影”突然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鸟鸣声——三短一长!
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信号!
代表有不明身份的、大型的、快速接近的目标!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清道夫”的主力找到了这里?!
“准备战斗!各就各位!”雷烈低吼一声,声音在洞穴内激起回响。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占据预设的射击位,枪口、鱼叉、弓箭齐齐对准了水洞入口和外界可能被突破的方向。
紧张得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雷烈和杰克隐蔽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死死盯着雾气中。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低沉而有力,与“清道夫”那些改装船刺耳的噪音截然不同。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流线型的深灰色舰影,如同撕破迷雾的巨鲨,缓缓显露出它威严的身姿。
那艘船……不大,但结构紧凑,线条凌厉,舰首加装的轻型垂直发射单元和旋转的新型声呐阵列,无声地宣告着它与这片海域所有破烂船只的本质区别。
舰桥上,一面红底金边的北境战旗,在潮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是“破浪号”!
“是……是我们的人!”一个“海蛇帮”的年轻成员激动得差点喊出声,被旁边的老兵一把捂住了嘴,但眼中的狂喜却无法抑制。
雷烈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几乎让他眩晕的喜悦冲击着他。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可能存在的风险,大步走向水洞边缘。
“破浪号”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隐蔽的入口,降低了速度,小心地规避着暗礁,缓缓靠近。
侧舷放下两艘充气橡皮艇,全副武装、穿着统一北境制式深蓝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兵敏捷地滑入艇中,朝着水洞驶来。
为首那艘橡皮艇的船头,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与其他士兵同样的作战服,没有佩戴显眼的军衔,但他挺直如松的脊梁,冷峻如刀削斧劈的面容,以及那双扫视过来时如同实质般锐利的眼神,让雷烈一眼就认了出来——陆铠!
橡皮艇靠岸,陆铠一步跨上潮湿的礁石地面,动作干净利落。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迎上来的雷烈。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雷烈的手粗糙、布满伤痕和老茧,微微颤抖着。
陆铠的手则稳定、有力,仿佛能捏碎一切困难。
“老陆……你终于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带着哽咽的感慨。
雷烈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强行忍住了。
“辛苦了,雷子。”陆铠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用力晃了晃雷烈的手,“我带来了你需要的东西,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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