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的到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宋府如同上紧了发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节奏运转起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忙碌与亢奋。
木淑彤整日与被紧急召集来的几位核心账房、管事商议到深夜。江东商会的框架、细则、入股章程、开业流程……千头万绪,都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厘定。她娇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精力和韧性,将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也正是在这片忙碌中,风尘仆仆的司马清晏终于从南京赶回了杭州。他脸上带着乡试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一进门,他就苦着脸对宋诚毅抱怨:
“诚毅兄,你是不知那南京考场之艰苦,号舍漏雨,饭食堪比猪食……唉,早知如此,当初烧香拜佛也该求个留在杭州参考的名额!”
这个世界的大宋疆域内虽有十二个布政使司,但唯独江东布政使司因文风鼎盛、经济繁荣,应试学子数量远超他省,故特设南京与杭州两处乡试考场。考生报名后,由官府统一抽签分配考场。宋诚毅运气不错,抽中了本地杭州,而司马清晏则“不幸”远赴南京。
看着司马清晏那一脸“我需要安慰”的幽怨表情,宋诚毅只是挑了挑眉,毫无同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得正好,府里正缺人手。看你精力充沛,商会筹备的杂事,便交给你一些,也算是为你积攒些实务经验。”
司马清晏顿时傻眼,刚想申辩自己需要“休养生息”,但在宋诚毅那“友好”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所有抗议都咽回了肚子里。于是,这位刚出考场的秀才公,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被无情地抓了壮丁,投入到核对名单、撰写请柬、跑腿联络等繁琐事务中,常常忙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
然而,就在宋府上下为商会之事紧锣密鼓筹备之时,一个预料之中却依旧带来巨大压力的消息,如同秋日的寒潮,骤然降临——
新任两浙巡盐御史,正式上任了。
这位代表着朝廷盐政最高监管权力的官员,在其抵达南京官署履职的第一天,便迫不及待的向杭州木家大房发出了一纸文书。文书措辞官方而严厉,要求木家大房作为新晋的“江东官商”,其细盐生产工艺、流程及配方,需在规定期限内,前往南京两浙巡盐御史衙门“接受核查备案,以符规制”。
这纸文书,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已然暗流涌动的江东商界炸开了锅。
宋诚毅、木淑彤等人接到文书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心情依旧沉重。他们心知肚明,所谓的“核查备案”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他们手中那足以颠覆传统盐业格局的细盐配方。
而更令人窒息的压力,来自外界。那些早已对杭州盐业日进斗金的火爆生意眼红不已、却又因宋家、钱家乃至隐约可见的更高层背景而不敢轻举妄动的各路商号、世家,此刻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兴奋起来。
巡盐御史的文书,在他们看来,就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这意味着,那被视为摇钱树的细盐配方,即将不再是宋家和木家的独门秘技,而是要“公开”了!
一时间,江宁、扬州、苏州乃至更远地方的盐商、豪强,纷纷闻风而动。他们比宋诚毅这个“苦主”还要积极,一个个摩拳擦掌,备足厚礼,带着精干的账房和工匠,如同参加一场饕餮盛宴般,迫不及待地涌向南京城。每个人都幻想着能第一时间从巡盐御史衙门得到配方,然后凭借自身的财力和渠道,迅速复制、生产,在这巨大的利润蛋糕上,狠狠地切下属于自己的一块。
南京城,因为这个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和一纸文书,瞬间成为了整个江东,乃至更多势力目光交汇的焦点,暗流汹涌,山雨欲来。宋府的书房内,烛火再次亮至深夜,只是这一次,商讨的不再仅仅是商会的细节,更多的是如何应对这场配方公开后必然到来的、更加残酷的市场绞杀。
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几人凝重而又决然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巡盐御史的文书就摊在书案上。
经过一番商议。
宋诚毅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木淑彤略显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疼惜。自从杭州盐业筹备至今,几乎所有外部的压力、商业的博弈、乃至官场的周旋,大多是由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一肩扛起。她本该是享受闺中闲适、备受呵护的年纪,却因为他,早早地卷入这波涛汹涌的漩涡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此次前往南京,向巡盐御史衙门递交配方,由我和淑彤一同前去,代表木家大房。”
他顿了顿,看向木淑彤,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决心:“之前诸多风雨,皆是你挡在前面,辛苦你了。这次,无论如何,该我站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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