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庆离开陆府后,庭院中下起了细细雨丝,陆炳负手立于窗前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裕王选妃……陈景行之女。”
陆炳自顾自的低声咀嚼:“这滑头的小子,是真成了裕王的说客,还是严家在暗中布局,准备两头下注?”
陆炳绝不信严邵庆只是偶然听闻。
这锦衣卫副千户陈景行,官职不高不低,其女更是养在深闺,严邵庆这小子为何独独关注?莫不是裕王一派,想借严邵庆之口,向自己这个掌握锦衣卫都督,传递一个结盟信号?
想必裕王府希望陈景行之女成为裕王正妃,而陈景行,是他锦衣卫的人。
“哼哼......”
“好个裕王,好个严家小子!竟把算盘打到我陆炳头上了。”
自以为知道真相的陆炳眼中带着警惕,也有一丝被重视的审慎。
此事若成,陆家与未来有一半可能是皇帝的裕王关系将更近一层;若败,过早暴露倾向,则可能引来陛下猜忌。
陆炳的眉头越皱越紧,多疑是他的本能,更是他屹立不倒的法宝。他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陛下,或者脱离他掌控的联盟在暗中形成。
严邵庆要是知道自己顺带、无意间提及地锦衣卫副千户陈景行让未来的岳父大人想的如此之多,打死都不来陆府的。
一个简单的人名,在陆炳这等老练权谋家耳中,都意味着不同的信号。
“彩儿!”陆炳沉声唤道。
“爹,您吩咐。”陆彩应声而入。
“去,入夜之时悄悄把陈景行叫来。记住,莫要引人注目。”
“是。”
大约亥时,锦衣卫副千户陈景行步履匆匆地赶到陆府书房,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都督深夜相召,必有要事。
“下官陈景行,参见都督!”
“景行来了,坐吧。不必拘礼,今日叫你来,是有些家常话想聊聊。听闻你家中有一女,年方二八,贤淑聪慧?”
陈景行心中微动,莫非都督有意为小女牵线?口中忙道:
“劳都督动问,小女玉蓉,粗通文墨,略识礼仪,当不得都督如此夸赞。”
“嗯,”
陆炳微微颔首,似是无意间提及,
“听闻裕王殿下似有续弦之意,准备向宫中提请选立新王妃。陛下仁厚,卢娘娘贤德,想必会为殿下择一良配。你家玉蓉,品貌端庄,若有机会参与选秀,可一试前程。”
陆炳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寻常关怀。但听在陈景行耳中又是不同的意味。
裕王选妃!都督亲自透露消息,还特意点出自己女儿的名字!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陈景行瞬间激动得脸色潮红,若能成为亲王岳丈,他陈景行乃至整个家族的地位都将水涨船高!
激动的起身深深一揖:“下官多谢都督提点!都督大恩,下官与小女没齿难忘!”
陆炳摆了摆手,语气转为严肃:
“此事尚在未定之中,宫中自有法度。你心中有数即可,回去让女儿早做准备,修身养性,莫要对外声张,以免徒惹是非。”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陈景行连连应承,强压着狂喜,躬身退出了书房。
看着陈景行离去的背影,陆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步棋,无论最终是福是祸,至少给了旧部一个机会,也为自己和严家那小子看似随意的提议,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话分两头,裕王府内的朱载坖就惨了,正所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又是一夜正对烛枯而坐,心潮难平。
生母杜康妃已于嘉靖三十三年薨逝,这使裕王在深宫之中彻底失去了最坚实的依靠。
嘉靖道长自壬寅宫变后便不再立后,后宫权柄,实则落入九嫔之首的卢靖妃手中,也成了裕王如今名义上的母妃。
卢靖妃貌美且工于心计,更难得的是为嘉靖道长诞下了老四朱载圳,圣眷多年不衰。更关键这卢靖妃还很能活,活到万历朝,活到八十岁,又是一个不得了的太皇太妃。
历史上从老四登上皇位的可不少,卢靖妃隐隐约觉得自己的儿子也能行!
如今在后宫,不仅把持着东西六宫的事务,更隐隐掌控着皇子公主的婚配、用度。
杜康妃一去,裕王在这森森宫阙之内,可谓举目无亲,如履薄冰。选秀、指婚这等关乎未来朝局走向的大事,几乎由卢靖妃一手操办。
裕王想娶谁,能不能娶,何时娶,都需看这位名义上的母妃脸色。
朱载坖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不仅为了王府度日,更为了那深藏心底,因贫窘而不敢奢望的……那一抹倩影。
次日,嘉靖三十六年三月初三,清明。
三月是多雨的时节,若在南方,几乎整月阴雨连绵。
今日的紫禁城也是天色阴沉,细雨如丝,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
裕王朱载坖身着素服,率先至奉先殿(奉先殿是内廷皇家家庙,专注于家族祖先祭祀,功能和使用场景和奉天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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