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庆听着各衙门官吏的讨薪之声,沉默地站在户部大堂之中。
“贾应春这老狐狸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倒是打着一副好算盘!是指望我严家来招牌镇住场面,还是指望我能凭空变出钱来?真当我是大明财神爷不成?”
吃一堑,长一智,严邵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入官场、仅凭一腔热血就想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官场沉浮,磨去的是棱角,磨出的是审慎。
“但事已至此,怨怼无用,唯有应对。老话说官字上下两张口,一张吃饭,一张推诿,今日这皮球既然踢到了自己脚下,那就想办法原样踢回去,踢得更远吧。”
如果只是京官这些人,那严邵庆管了也就管了。但今日管了这些人,明日就有更多的人来讨薪。
从洪武到如今,这老朱家、勋贵家多能生啊!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些人都是靠朝廷养着,别说严邵庆了,整个大明都负担不起。
闹吧!闹吧!
要闹就赶紧闹,严邵庆不介意暗暗的再拱一把火,到时候向嘉靖道长谏言颁布《宗藩条例》,你老朱家裁员吧!
“严郎中,您倒是说句话啊!”
堂内的官员见严邵庆久立不语,忍不住喊道,声音将严邵庆从思绪中拉回。
“诸位同僚,稍安勿躁。你们的难处,本官自是明白。你我皆食朝廷俸禄,肩负皇命,亦需养家糊口。连续数月俸禄无着,家中妻儿老小嗷嗷待哺,此中艰辛,本官岂能不知?”
前世别说四个月了,单位要是敢拖欠一个月工资,严邵庆绝对带头第一个闹,说一句感同身受一点都不过分!
严邵庆说得推心置腹,躁动的人群稍稍平静了些,觉得这位小严大人倒是个明白人,能体谅下情。
严邵庆带着无奈,安抚众人:“然而,诸位也需体谅户部的难处。本官新任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于部内度支尚未完全梳理明白。
但据本官所知,去岁至今,朝廷用度浩繁,九边军饷、京营防卫,哪一项不是吞金巨兽?桩桩件件,皆关乎国本,岂容延误?”
严邵庆又是重重一叹:“如今国库空虚,寅吃卯粮,绝非户部诸公不愿发俸,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等关乎全体京官、牵动朝局稳定的大事。
已非我这一小小郎中所能决断,更非户部一衙所能承担!其根源,其解决之道,恐怕……还需陛下圣心独断,内阁诸位阁老统筹议定方可啊!”
严邵庆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再次骚动起来。
“对!我们找内阁去!”
“户部解决不了,我们请阁老们给个说法!”
“陛下不能不管我们啊!”
......
已被拖欠俸禄逼到绝境的官员们,情绪瞬间被点燃。
见目的已达到,严邵庆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鼓动,也没有阻止,只是客观地指出了当下问题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任凭那些被欠薪逼到墙角的官员们自发的去选择。
官员中不知是谁率先转身,人群呼啦啦地朝着内阁值房的方向涌去。
内阁值房外,很快便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名官员。
他们依品级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虽无人高声喧哗,但那沉默的阵势,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压迫感。
嘉靖朝的官员,别的本事或许参差不齐,但这午门静坐的传统艺能,却是几十年官场沉浮中练就的看家本领,虽已许久未用,但精髓不减当年。
消息很快传到内阁,贾应春刚从那紧急面圣的借口里脱身,回到值房就被这场面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贾应春本以为自己溜号,把严邵庆那小子推出去顶雷,最多就是户部内部闹腾一下,凭严家的威名和那小子的机变,总能压下去。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闹得这么大!
严邵庆非但没接招,反而四两拨千斤,直接把皮球踢到了内阁,让事件升级到百官静坐逼宫!
“疯了!简直是疯了!”
贾应春在值房里急得团团转,“这严邵庆,他……他怎能如此行事,他不顾他爷爷是元辅吗?老夫还当他是福星呢?这不是把老夫放在火上烤吗?”
就在这时,贾应春的值房外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贾部堂,您这户部今日倒是上演了一出好戏啊?”
只见严世蕃揣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满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工部那边得了信,能够看户部这种笑话的热闹,严世蕃岂能错过?
贾应春一见严世蕃,也顾不得对方语气里的嘲讽,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东楼兄!东楼兄你可来了!快,快管管你家小严郎中!这……这火怎么拱到内阁去了,成何体统啊!”
严世蕃把眼一翻,甩开贾应春的手,嗤笑道:“贾部堂,您这话可就不讲理了。我儿一没鼓动,二没参与静坐,不过是据实向同僚们说明了户部的难处,百官自发的来找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人。
这怎么能叫拱火呢?最多叫体恤同僚,循规蹈矩!倒是您这位户部堂官,把钱折腾没了,躲起来不见人,这责任……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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