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司衙门正堂内,气氛在王本固被抬走后,并未轻松多少。面色阴沉的严邵庆,盯着汪直众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仍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杀汪直声浪虽然被严邵庆平息下来,百姓的血泪控诉被挡在门外,但这并不代表着有些事就像没有发生一样,汪直与其手下眼中的惊疑、戒备并未完全散去。
严邵庆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对汪直过往罪行的厌恶,对王本固搅局的愤怒,以及对眼前这位还须安抚利用的无奈。严邵庆缓缓踱步,走到那二十箱刺目的珠玉白银前,脚尖轻轻踢了一下箱角,发出沉闷的回响。
“汪总兵,”
“方才那番民怨沸腾,想必你也听真切了。慈溪七百口,海门卫炮火连天,平阳化为白地……几年时间这桩桩件件,血债累累!这些,可都是你麾下所为?”
严邵庆的目光直刺汪直心底,“本官并非不知,海上讨生活,刀口舔血,免不了冲突。
然则,屠戮妇孺,焚烧村庄,此等禽兽之行,也是你汪直靖海之道?还是说,你手下那些人,早已视我大明子民如草芥,可随意屠戮?”
汪直脸上肌肉抽动一下,额角青筋隐现。身后的叶宗满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钦差大人明鉴!船主……汪总兵向来约束部众,是有劫掠商船货物为,但都严令不得滥杀无辜!此等惨案,定是某些不受管束的狂徒所为,对,定是徐海、陈东等早已叛出之人所为!绝非总兵本意!”
“本意?”
严邵庆冷笑一声“好一个本意!叶先生,你是聪明人。可这东南沿海,因倭寇之名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万千百姓,他们管你什么本意不本意?这笔血债,账面上就得算在你汪直汪总兵的头上!
今日若非本官与胡部堂力排众议,强行弹压,你汪直踏出这衙门,便是万箭穿心之局!你真当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会听你解释?”
汪直张了张嘴,想辩解,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推开座椅,单膝重重跪地:
“钦差大人训斥得是!末将……御下不严,难辞其咎!过往血债,汪直认!从今日起,末将必严加整饬部众,凡有再犯奸淫掳掠、屠戮百姓者,定斩不饶!
若有倭寇为祸,末将亲率船队,剿灭凶顽,戴罪立功!只求朝廷给末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汪直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推卸了部分责任,又表明了归顺后整肃的决心,姿态放得足够低。汪直身后的叶宗满、徐惟学等人也连忙躬身附和:
“请钦差大人、胡总督明察!我等定当全力约束部属,再不敢扰民!”
严邵庆心中冷笑,知道这是场面话,也明白这是汪直在巨大压力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汪直未必真心悔过,但这姿态是做给朝廷看的,更是做给外面无数双眼睛看的,这就够了。
严邵庆需要的就是汪直在明面上的服从和可利用的价值。
“起来吧,”
严邵庆语气稍缓,亲自上前虚扶了一下汪直,“汪总兵能有此心,本官甚慰。记住你今日之言,约束好你的部众。朝廷要的是能战、敢战、更能守规矩的东海总兵,而不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海匪!”
汪直起身,神色复杂地重新落座。
堂内气氛稍缓,仅仅敲打和威慑还不够,必须给汪直一个足够大、足够诱人的目标,让他心甘情愿地绑在朝廷的战车上。
“汪总兵,”
严邵庆语气变得深远,“你纵横东海多年,与那倭国岛上诸势力,想必是熟稔得很吧?”
汪直一愣,不知严邵庆为何突然提及倭国,谨慎答道:“回大人,末将确与九州、本州一些大名有些生意往来。彼国自应仁之乱后,诸侯割据,战乱不休,确有不少浪人流落海上……”
“什么彼国,汪总兵,你错了!”
严邵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那倭国岛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彼国!那本州、九州、四国、北海道诸岛,自古便是我华夏不可分割之神圣领土!”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这...从何说起?
连胡宗宪、杨金水都面露愕然,汪直、叶宗满等人更是瞠目结舌。
严邵庆负手而立,他也不知道以前是在哪里见过的说法,开个玩笑!反正刚好拿来给众人缓解一下刚才紧张的气氛:
“尔等岂不闻秦时方士徐福?奉始皇帝之命,率童男童女三千,楼船百艘,东渡蓬莱仙山求取长生不老药!那蓬莱仙山,便是此东瀛诸岛!
徐福抵达后,见其地沃野千里,便生了不臣之心,竟滞留不归,自立为王!
其带去的中原血脉、文字礼仪、农耕技艺,便在那岛上生根发芽!说那岛上之民,本是我大秦探索、开发、移民之疆域,乃我华夏自古固有之领土,有何不妥?”
严邵庆看到众人听的出神,似乎真信了他所言,那就继续加码忽悠着:
“汉唐以降,倭国历代国王,无不遣使来朝,称臣纳贡,接受我天朝册封!其国名,便是武周女皇武则天所赐!此乃史册凿凿,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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