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指针,固执地指向石阶下方的无边黑暗。
没有退路,只有前进。
身后的长廊里,告解室内的低语并未因门的开启而停歇,反而像是被激怒或嘲弄般,汇聚成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的咒语片段,持续刺激着三人的精神壁垒。
腐化值在缓慢而坚定地攀升,带来一种隐隐的眩晕感和对周围环境更深的不信任感。
空气里腐朽甜腥的味道混杂着石阶深处涌上的、更陈旧的尘土与霉菌气息,令人作呕。
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踏上了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宽阔但破损严重,不少台阶已经碎裂或布满滑腻的苔藓。两侧是粗糙的、渗着水渍的石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熄灭的、锈蚀的壁灯托架,偶尔能看到模糊的、被污秽覆盖的浮雕痕迹,描绘的似乎是某种宗教审判或苦行场景,但细节早已难以辨认。
他们保持着高度警戒的队形下行,脚步声在寂静的阶梯上回响,又被身后持续不断的咒语低语所吞没。
“顾闫,”江念秋的声音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对‘圣劳伦斯大教堂’,了解多少?”
顾闫的脚步没有丝毫放缓,目光扫过前方每一级台阶和两侧墙壁的阴影,闻言,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检索记忆。
当他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平稳,穿透了背景的低语:
“圣劳伦斯大教堂,建于‘大灾变’前约三个世纪,曾是旧大陆东部教区的核心之一,规模宏大,以其保存完好的早期哥特式建筑、庞大的管风琴和收藏有据说是圣徒劳伦斯部分圣髑的地下圣堂而闻名。”
他的叙述简洁、客观。
“圣徒劳伦斯?”辛予忍不住问道,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后方和侧翼。
“传说中一位以仁慈和救治贫病着称的圣徒,殉道方式据说是被炙烤而死,但在艺术作品中常被表现为手持网格和钱袋。教堂供奉他,也强调‘牺牲’与‘救治’的双重意义。”
顾闫补充道,顿了顿,“但这些是公开记载。在……某些更隐秘的渠道里,有未经证实的传闻。”
江念秋精神一振:“什么传闻?”
“大约一百五十到两百年前,教堂的声誉达到顶峰,但也是从那时起,有零星的、被教廷极力掩盖的消息流出。”
顾闫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本能地规避着某种无形的窥探,“据说当时的大主教,一位名为埃德加·冯·克莱斯特的学者型神职人员,沉迷于研究古代神秘学和‘灵魂不朽’的课题。他利用职务之便,在教堂地下进行了一系列……禁忌的实验。有流言说,他试图沟通或召唤某种‘非神圣’的存在,以寻求超越生死的秘密,甚至可能想‘治愈’死亡本身。”
“治愈死亡?”辛予倒吸一口凉气,“这听起来……”
“亵渎。”江念秋冷冷地接上,她联想到“腐朽神殿”这个名称,以及无处不在的“腐化”力量。
试图治愈死亡,却引来了代表终极腐朽与堕落的力量?
“后来呢?”
“传闻很模糊。有的说实验失控,引发了小范围的灾难,被教廷秘密镇压;有的说大主教本人和他的核心追随者神秘失踪;也有的说,教堂从此被某种‘阴影’笼罩,虽然表面维持着运转,但内部已经……变质。”
顾闫停下脚步,示意前方石阶出现了一个缓步台,以及左右两条岔路。他仔细倾听和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即时威胁,才继续道,“再后来,‘大灾变’席卷世界,这座教堂的具体命运就被掩埋在更大的混乱中了。直到现在。”
他看向江念秋:“如果这里真的是那座教堂的投影或变异体,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场禁忌实验失控后留下的‘遗产’——一个被扭曲了神圣本质,充满了对生命与死亡进行亵渎性实验痕迹的腐朽之地。”
江念秋心中了然。
禁忌实验、沟通非神圣存在、试图治愈死亡……这一切都与“腐朽”、“精神污染”的主题高度契合。
那个大主教埃德加,很可能就是一切污染的源头,或者至少是关键人物。
“圣徒劳伦斯象征‘救治’,大主教却试图‘治愈死亡’,这是根本的悖逆。”
江念秋分析道,“所以整个教堂的象征系统都被扭曲了——福音象征错乱,圣水变成毒液,告解室传来诅咒……所有原本代表神圣、净化、救赎的东西,都变成了它们的反面。”
这解释了为什么解谜会如此困难且危险。
他们不仅仅是在对抗怪物和陷阱,更是在与一个被彻底颠倒和污染的神学体系对抗。
“如果污染源是那个大主教……或者他召唤的东西,那我们最终要面对的……”
辛予的脸色苍白道,她不仅要抵抗自身的侵蚀,还要费力过滤空气中愈发嘈杂的恶意情绪。
“恐怕远超一般的副本Boss。”江念秋替她说完了后半句,目光投向怀表指针指引的、左侧那条更加幽深、似乎有微弱气流涌出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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