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花园里几个孩子追逐嬉戏。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她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了。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动起来,她慢吞吞地走回去,瞥见屏幕上显示着“儿子”。
“妈,您能不能……她昨天又跟我抱怨了。”儿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无奈。
李芳心里一紧:“我就是看那篇文章说年轻人熬夜的危害...”
“妈,她知道照顾自己。您这样她会觉得压力大。”其实应该说觉得他妈事多,烦,更确切,年轻人谁喜欢太背关心,唠叨,说句时髦话叫分寸感。
“我知道了。”李芳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儿子的语气柔和下来:“妈,我们知道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李芳望着窗外发呆。她想起儿子小时候发烧,自己整夜不敢合眼,用温水一遍遍给他擦身体;想起女儿第一次来月经,她小心翼翼解释生理知识,女儿却红着脸跑开。
他们大了,不再需要她的保护,甚至觉得她的关心是负担。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导师发来的消息:“李芳,毕业设计进度如何?下周需要提交初稿。”
四十八岁重返校园攻读硕士学位,这是李芳做过最大胆的决定。教室里坐着的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谈论着最新的App、网红打卡地、小众乐队,而她常常接不上话。有时她觉得自己像误入鹤群的鸡,格格不入。
“灵感枯竭。”她回复导师,然后叹了口气。
门铃响了,是隔壁的Aun。
“李芳,一起去转转?”Aun兴冲冲地问。
李芳苦笑:“Aun,我还在上学呢,毕业设计都忙不过来。”
“哎呀,要我说你这岁数还读什么书啊,不如跟我去跳舞,锻炼身体多好。”
送走Aun,李芳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她毕业设计的主题——“岁月与新生:中年女性的自我重塑”。计划书里充满了雄心壮志,可真要创作时,她却感到一片空白。
“我对孩子是不是过于操心了?”她问自己,也问屏幕上空白的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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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芳决定去美术馆找灵感。在当代艺术展区,她停在一幅名为《茧》的作品前。画面上是一个半透明的茧,隐约可见内部的人形,周围散落着破碎的茧壳。
“很震撼,不是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李芳转头,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素描本。
“作者想表达成长过程中不断蜕变的痛苦与必要。”男人继续说,“我们一生要破多少次茧,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李芳若有所思:“有时候,破茧而出后,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男人笑了:“那就在空中飞一会儿,总会找到方向的。我是陈哲,美术学院的老师。”
“李芳,还在读研究生。”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艺术硕士。”
陈哲眼睛亮了:“了不起。我们这个年纪还敢重返校园的,都是勇士。”
他们聊了起来。陈哲原来也是中年转行,从工程师变成美术教师。他理解李芳的挣扎——与年轻同学的代沟,对自我能力的怀疑,家庭与学业的平衡。
“我妻子一开始也不理解,说我‘不务正业’。”陈哲回忆道,“但当我第一次办个人画展时,她在展厅里哭了,说从未见过我如此容光焕发。”
“您是怎么找到创作灵感的?”李芳问出困扰已久的问题。
陈哲合上素描本:“曾经我也苦苦追寻‘灵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后来明白,灵感不在远方,而在你遗忘的角落。你的人生经历,你的挣扎,你的家庭故事——这些都是年轻人没有的宝贵素材。”
他指着《茧》:“就像这位艺术家,他的灵感来自照顾患阿尔茨海默症母亲的经历。痛苦转化为了力量。”
分别时,陈哲给了李芳一张名片:“如果你需要,可以来我的工作室聊聊。我们有个小型的‘晚开花’艺术小组,都是中年才开始追寻艺术梦想的人。”
握着那张名片,李芳感到久违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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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而是关于真实。把你的挣扎、困惑、希望都放进作品里。”
那天下午,李芳第一次在工作室拿起了画笔。她画得很笨拙,但异常专注。当她抬头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找到了吗?”陈哲问。
“什么?”
“你苦苦追寻的东西。”
李芳看着自己画布上模糊的轮廓——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女人,面前有多个方向。她突然笑了:“也许不是找到了,而是不再寻找了。”
接下来的几周,李芳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仍然关心孩子,但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
当儿子抱怨项目压力时,她不再给出建议,而是说:“听起来确实很难,你打算怎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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