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桑田时,沈砚灵带着孩子们往回走,身后跟着扛木盆的张木匠、拎陶罐的王婆婆,还有抱着《蚕经》的先生。刚到沈府门口,就见朱漆大门敞开着,管家褔伯正站在石阶上张望,花白的胡子随着脚步轻轻晃。
“福伯!”沈砚秋喊了一声,孩子们立刻跟着喊“爷爷好”,脆生生的声音撞在门廊的梁柱上,弹回来满院暖意。
福伯笑着捋胡子,目光扫过每个孩子,最后落在张木匠手里的木盆上:“这盆做得周正,是给蚕室添的?”
“是呢!”沈砚秋接过木盆,“张大哥说这盆沿刻了防漏槽,洗蚕具再方便不过。”
张木匠挠挠头:“福伯过奖了,要不是砚灵妹子说尺寸,我哪能做得这么合心意。”
王婆婆颤巍巍往里走,手里的陶罐晃出些酱色汁液:“福伯,尝尝老婆子腌的桑叶酱?今早新出的,就着馒头吃最香。”
福伯刚接过来,就见陈阿伯领着几个老汉扛着编好的蚕匾进来,竹篾闪着浅黄的光。“老爷,按您说的,这匾编得密了些,小蚕在里面爬着稳当。”陈阿伯把蚕匾靠在廊柱上,拍了拍手上的竹屑。
先生这时从布包里掏出抄好的《蚕经》,递给迎出来的李婶:“夫人,这是抄的防治蚕病的方子,您看能不能让府里的药铺配些药材?孩子们说桑田边的苦艾能驱虫,我也一并抄在后面了。”
李婶笑着接过,指尖划过纸页:“辛苦先生了,我这就让人去办。前儿听砚灵说孩子们在晒谷场念书,我让厨房蒸了桑椹糕,这会儿该凉透了,正好给孩子们当点心。”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端着托盘出来,白玉盘子里的桑椹糕紫莹莹的,上面还撒着层薄粉。孩子们顿时围过去,福伯笑着给每个孩子递一块,又往张木匠、陈阿伯手里塞,最后拿起一块递给先生:“先生教孩子们认字,也得补补精神。”
沈砚灵站在廊下,看着爹和娘招呼乡邻,看着孩子们捧着桑椹糕笑,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福伯偷偷往她包里塞的银锭——原是怕乡邻们推辞酬劳,特意让她换成了布料和粮食,等会儿让大家捎回去。
“福伯、李婶!”走过去拉住两人的手,“张大哥他们帮了好多忙,我想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孩子们白天在府里念书,下雨也不怕淋着。”
福伯立刻点头:“这主意好!那我去收拾,再添几张书桌,就用后院那棵老桑木做的,结实。”
李婶着补充:“我去厨房每天多蒸些点心,先生和孩子们饿了随时能吃。”
张木匠一听,手里的桑椹糕差点掉了:“这……太麻烦沈府了吧?”
“麻烦啥!”福伯拍他肩膀,“咱们住一个镇子,你帮沈家照看桑田,我们给孩子们搭个念书的地儿,这不就是该做的?”
陈阿伯在旁应和:“就是!前儿沈府还让人给桑田撒了新肥,今年的桑叶长得比往年厚半寸,这都是沾了沈府的光。”
孩子们嘴里塞着桑椹糕,含混地喊:“谢谢爷爷!谢谢奶奶!”
沈砚灵望着满院的笑语,忽然觉得,沈府的朱漆大门从来不是隔开乡邻的墙,反倒像块磁石,把大家伙儿的心意都吸在一块儿——就像桑田离不开根,这日子啊,也离不开互相搭把手的热乎劲儿。
暮色渐浓,廊下的灯笼亮起来,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青石板上,像一幅浸了暖意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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