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沈记药铺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带进些微凉的潮气。沈砚灵正低头核对药材账册,忽然听见门口铜铃轻响,抬头便见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立在檐下,手里把玩着枚青玉扳指,身后跟着两个精壮随从,一看便不是寻常客商。
“这位姑娘,”男子拱手浅笑,声音带着京腔特有的温润,“在下苏珩,从京城来。听闻沈姑娘的药铺声名远播,特来叨扰。”
沈砚灵放下笔,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雕着只展翅的海东青,是京中内务府造办处的样式,寻常商户绝无可能佩戴。她不动声色地示意伙计上茶:“苏公子客气,不知想买些什么药材?”
苏珩却不看药柜,反而踱到墙边,指尖轻轻拂过那面“济世仁心”的御赐牌匾,慢悠悠道:“实不相瞒,在下不是来买药的。是京中几位老主顾托我来看看,江南这地界,有没有什么新奇的药材或是独到的药方。”他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比如……能让人神清气爽、思路清明的方子?”
沈砚灵心头微动——京中近来流传皇子们读书过劳,常有头晕目眩之症,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她端起茶盏,茶盖轻磕杯沿:“公子说笑了,药材讲究对症施治,哪有什么‘万能方子’?倒是江南的薄荷新上市,清脑提神效果最好,公子若需要,我让伙计给您包些?”
“薄荷?”苏珩挑眉,忽然从袖中摸出张银票放在桌上,票面金额足以买下半间药铺,“沈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家主子对您那位朋友——就是常来送药材的顾先生,很感兴趣。听说他能配出‘醒神香’,燃一炷便能解三日疲惫?”
沈砚灵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顾先生正是顾昀,前几日才托她帮忙售卖一批自制的安神香,说是研究出了新配方。她抬眼迎上苏珩的目光,笑道:“顾先生确是懂些制香手艺,但他的香多用于助眠,怕是不合公子主子的需求。”
“是吗?”苏珩忽然压低声音,“可我听说,上月有人在巡抚衙门见到顾先生,手里拿着的香方,用了西域的‘醒魂草’?那草可是贡品,寻常人哪能弄到?”
雨声渐密,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沈砚灵忽然笑了,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个小瓷瓶,倒出三粒圆滚滚的药丸:“公子若信得过我,不如试试这个。”药丸泛着淡淡药香,“这是用江南新采的莲子心和茯苓做的,安神益智,比香料稳妥,还不挑体质。”
苏珩接过药丸放在鼻尖轻嗅,眼中闪过惊讶:“这味道……加了蜜渍青梅?”
“公子好鼻子。”沈砚灵点头,“江南潮湿,药材易潮,加些青梅汁既能防腐,又能中和苦味。京中贵人怕是吃不惯太苦的药吧?”
苏珩哈哈大笑起来,收起银票,反而从随从手里拿过个锦盒:“沈姑娘果然机敏。这是京中‘馥香楼’的杏仁酥,算是谢礼。”他打开锦盒,金黄的酥饼上撒着细密的芝麻,香气瞬间漫开,“实不相瞒,我家主子是……三皇子。他近日筹备秋闱,确实需要些提神的东西,但又怕药性霸道伤了身子。”
沈砚灵这才恍然——三皇子素以温厚闻名,难怪派来的人也这般迂回。她将药丸包好递过去:“这药丸每日一粒即可,若有用,公子派人来取便是。至于顾先生……他性子古怪,怕是不愿被打扰。”
苏珩接过药包,笑得意味深长:“沈姑娘放心,我只说药丸是您配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下月三皇子要在京中办场药材交流会,不知沈姑娘愿不愿来?届时会有各地的药商和御医到场,或许能帮您的药铺打开京城的路子。”
雨停了,阳光从云隙漏下,照在苏珩的青玉扳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沈砚灵望着门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板,忽然想起顾昀昨日说的话:“江南虽好,终究是池浅。”她指尖轻点桌面,缓缓道:“承蒙公子相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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