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楼梯口,往下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人事科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楼下的院子里,已经渐渐热闹起来,自行车的铃声,人们的说笑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广播声,混在一块儿,汇成了一首属于四九城,属于这个年代的,生机勃勃的交响曲。杨金旺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自己的科室走去。
杨金旺走到物资供应科门口的时候,科室的门还锁着,黄铜的锁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摸出自己兜里的钥匙串,哗啦哗啦地翻找,挑出那把带着蓝漆标记的钥匙,咔嚓一声拧开了锁。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油墨、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科室里摆着四张长条办公桌,两两相对,桌上堆着账本、单据和一摞摞的文件,墙角立着几个掉漆的铁皮柜,柜门上贴着“办公用品”“劳保物资”“粮油台账”的标签。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薄灰,阳光透进来,都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杨金旺把帆布包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放,就挽起袖子忙活起来。他先拿起门后的扫帚,从墙角开始,一下一下地扫着地。地面是水泥的,坑坑洼洼,灰很少,毕竟大伙每天都会打扫,还有些不知是谁掉落的钢笔帽、算盘珠子。他扫得仔细,连桌腿底下都没放过。
扫完地,他又拎起墙角的水桶,去茶水房接了水,拿抹布蘸湿了,开始擦桌子。他先擦自己的桌子,把账本和单据小心翼翼地挪开,擦完桌面又擦桌腿,连抽屉的把手都擦得锃亮。接着又擦其他几张办公桌,每张桌子都擦得一丝不苟。最后,他搬来一张凳子,站在上面擦窗户玻璃,擦完一块,玻璃就清亮一分,阳光透进来,也变得明媚起来。
等他忙活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蓝布工装的后背也湿了一小块。他抬手抹了把汗,直起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科室,心里头透着一股舒坦劲儿。他刚把抹布晾在窗台,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说笑声。
先是老科员老张,拎着个搪瓷茶杯,慢悠悠地晃了进来,看见杨金旺就笑:“金旺真是勤快,每次都来得这么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杨金旺咧嘴一笑:“张叔早,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利索。”
紧跟着进来的是赵长河赵师傅,“赵师傅!”杨金旺赶紧迎上去,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您今儿个也挺早。”
赵长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如钟:“金旺啊,你这小伙子,就是踏实。金旺,这两天假期过的怎么样?。”
杨金旺说道:“嗨~,还行吧,过的也就那样,带着妹妹在四九城逛了逛,又回了趟乡下给爷爷奶奶送了点粮食,也就那样吧。”
赵长河赵师傅喝了口水说道:“这不是过的挺充实的吗?比我好多了,我是………嗐~,不提也罢,反正是比我好啊。”
老张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讨论假期过的怎么样,酸溜溜的说道:“我说你们两个行了啊,我这没休假的还没发言呢,你们两个休了假的在这谈什么呢?还过的怎么样?要我说,你们两个这两天过的都比我好。”
杨金旺和赵长河对视了一眼,都高兴的笑了起来。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杨金旺对着赵长河说道:“赵师傅,这天气也冷了,我还没学会怎么质检棉被呢,一会儿你可得教我,免得到时候用我的时候,我不会。”
“没问题!”赵长河爽利地应下,“等会儿开完早会,咱爷俩就去。库房里新到了一批过冬的棉被,正好教教你怎么验质量。”
杨金旺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忙不迭地应着。他正想再问问库房的注意事项,门口又传来一阵脚踏地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一个穿着蓝色工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走了进来。
是陈桂兰,科室里的文书,陈桂兰手里拿着一张印着表格的红纸,径直走到科室中央,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都静一静,说个事儿,下个月的值班表,出来了,我贴墙上了,大伙儿都过来瞅瞅。”
这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科室瞬间安静了几分,老张放下手里的搪瓷茶杯,赵长河也停下了和杨金旺的闲聊,大伙儿都朝着墙角的公告栏围了过去。
杨金旺也挤了过去,心里头还惦记着跟赵师傅去库房的事儿,想着值班表最好别排到自己头上,他还想着全家拍张全家福呢。
公告栏的钉子上,已经挂上了那张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工工整整的字迹,列着国庆一天假期的值班人员。大伙儿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念叨着,没一会儿,就响起了一片高兴声。
杨金旺踮着脚尖,在表格上找自己的名字,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最上头的那一行——十月一日,杨金旺。
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十月一日,那可是国庆当天啊!往年这时候,四九城的长安街上都会有游行,热热闹闹的。他本来还想着,下班了去广场逛逛,看看热闹,再买点糖块分给邻居家的小孩,怎么偏偏就排了自己国庆当天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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