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通的尸体仍躺在地上,黑色的血从嘴角缓缓淌出,在地砖上凝成一片暗沉的痕迹。叶尘蹲下身,手指悬在血迹上方,并未触碰,只是闭目感应。
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平静:“是断息蛊,三年前下的。”
身旁的弟子脸色骤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他们听说过这种毒——能潜伏体内多年,一旦受伤或真气紊乱,便会骤然发作,摧心断脉,无药可救。
“他不是战死的。”叶尘站起身,目光扫过大殿众人,“是有人不希望他活到被审问的那一天。”
角落里的守卫手微微一颤,袖口沾着些许灰烬。叶尘并未看他,只淡淡道:“香炉里用的是南荒檀粉,混了迷魂草的灰,能掩盖毒气。你蹭过炉边,衣料吸了味,逃不过我的灵识。”
那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惶。
“我不是凶手!”他扑通跪下,“我只是……三天前有人交给我一包香料,让我换今日当值。我没看清脸,只记得他穿灰袍,袖口绣着一朵半开的花!”
叶尘眼神微动。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轻轻置于桌上。灯光映照其上纹路——半开的花瓣清晰可见,线条分明,似某种标记。
他以灵识探查,指尖轻触银牌边缘。一丝微弱灵气浮现,随即显现出几个小字:金线七号·北岭支。
这是万宝斋的秘密编号。
他清楚这编号意味着什么——并非寻常商铺,而是地下情报网的一处节点,专为操控地方势力、制造混乱牟利而设。此类存在本不该出现在北岭这般偏远之地,除非背后另有图谋。
但他未多言,收起银牌,低声吩咐身边弟子几句。那人点头离去,脚步稳健而迅捷。
半个时辰后,主殿外广场已聚集众人。
柳门长老柳青河到场,身后押着两名外乡人;赤崖帮副帮主洪七亦至,脸上带伤,神情疲惫却站姿笔直;另有几方小势力首领,皆立于台阶之下,仰望着前方那道黑袍身影。
叶尘走出大殿时,风拂云散,月光洒落肩头。
他手中握着一份卷宗,展开是自赵家密室搜出的账册,上面记载着三方如何联手焚烧岗哨、截断粮道、泄露防御图。尤为关键的是,其中一页提到了一笔来自“金线商路”的酬劳——三十斤雷核粉末,以及三瓶改良版《幽冥引》毒药。
“你们以为这只是内部争斗?”叶尘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赵元通中毒已三年,生死早被人定下。昨夜若非我出手,他也撑不到天明。”
人群开始骚动。
“幕后之人借你们之手相残,等你们两败俱伤,便好坐收渔利。”他举起银牌,“此物出自万宝斋隐秘渠道,目的只有一个——让北岭永无宁日。谁胜谁负并不重要,只要乱局持续,便有利可图。”
无人应声。
柳青河低头看向俘虏,突然一脚踹倒一人:“果然是你!前日你说去采药,原来是在替外人传信!”
另一人挣扎喊道:“我们也是被迫的!那人说若不照做,全村老少一个都活不了!”
叶尘静静听着,随后开口:“过往之事,我可以不予追究。”
所有人抬起了头。
“放下兵刃,归还掠夺资源,开放矿道供各方通行。愿合作的,共筑防线,利益按劳分配。议事堂每月召开一次,每派推举一人参与。”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全场:“不愿加入者,也可继续打。我不惧再战一场——但下次,或许就不止废黜一家之主那么简单了。”
洪七咬牙上前一步:“赤崖帮愿意签盟约。但有一个条件——那些藏身幕后操纵我们的商人,必须彻查,交由众人处置。”
“我会查。”叶尘答得干脆,“但现在,先立规矩。”
众人彼此对视,最终一一颔首。
当日下午,叶尘于偏厅设宴。
桌上摆着三份盟书,墨迹未干。柳青河、洪七与另一位首领落座,神色复杂。
“我知道你们心中仍有疑虑。”叶尘亲自执壶斟酒,“怕我今日许诺,明日反悔。”
他放下酒壶,推过去一叠纸页:“这是你们过去五年所有的秘密交易记录,包括走私路线、私兵数量、藏宝地点,全在这里。”
三人面色齐变。
“我不公开,是因为眼下需要团结。”叶尘直视他们,“但若有谁敢背弃盟约,这些纸便会贴遍北岭每一处山口。”
再无人提及保留私兵之事。
签字画押完毕,钟声响起。
这是北岭百年来首次统一鸣钟,连响七下,回荡群山之间。
叶尘立于殿中,手中紧握合拢的盟约。外面传来欢呼,夹杂着孩童奔跑的脚步声,还有老人低低的叹息。
一名弟子快步进来,低声禀报:“万宝斋有动静了,一支商队正绕行南谷,携带大量药材与金属,却无通关文书。”
叶尘摩挲着盟约封面,缓缓道:“让他们进来。”
“您不怕他们是来刺探消息的?”
“怕什么?”他抬眸,“我们现在,是合法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通报。
“李家使者求见,送来一批新提炼的雷核,称是首批履约物资。”
紧接着又一声:“云溪谷运来三十箱疗伤丹,莫首领亲笔附言——‘请代发前线巡卫’。”
叶尘走到窗前,推开木窗。远处山路上,一面绣着联盟标志的旗帜正在风中展开,几名巡逻弟子穿过关卡,手中兵刃寒光闪烁。
他转身执笔,在盟约末尾添上一行小字:凡违此约者,诸方共讨之。
墨滴落纸,微微晕开一点黑。
桌角的银牌静静躺着,花瓣纹路在阳光下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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