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尘即将苏醒的刹那，夜无殇手中紧握的黑晶石忽然泛起微光。他嘴角仍挂着冷笑，身体却猛然一僵——裂隙深处，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指缓缓探出。
那手指微微颤抖，抵在断愁剑的剑脊上，仿佛在积蓄力量。所有人都能察觉，一场巨变即将降临。空气随之震颤，就连先前爆炸撕裂的时空，也开始晃动不稳。
也正是此刻，叶尘的意识骤然回归。时间尚未恢复流动，火光凝滞半空，如同被冻结。他的神识顺剑而上，一把拽醒了识海深处那个古老得难以追溯年岁的灵识。
他没有思考能否活命，也不曾权衡值不值得。只是轻轻敲了三下剑身，一下，一下，又一下，节奏如同心跳。
嗡——
断愁剑轻颤，青光自裂缝中缓缓渗出。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近乎原始的震颤，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声回响。
他闭上双眼，将全部灵识灌注剑中。不再去斩那炸弹，也不再逆转时间。他要做一件无人敢想的事——改写规则。
“此地无诈。”
四个古字浮现空中，由剑气刻划而成，每一笔都压得虚空颤抖。空间扭曲着试图反抗，但叶尘毫不退让。他以灵识为墨，剑意为笔，硬生生将这四字凿入世界的根基。
写到第三笔时，剑气忽然偏移，化作一只半睁的竖瞳，冷冷凝视虚空。一瞬之后，便消失无踪。
“轰——”的声响刚起，便戛然而止。
那颗即将吞噬一切的维度炸弹，仿佛被人按下暂停。暴烈的光芒转为清透，狂乱的能量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凝成一颗六棱晶石，静静悬浮半空。
晶石微微震颤，流光在其表面明灭起伏，宛如呼吸。
它映出所有人的倒影。夜无殇伫立原地，面具未落，嘴角笑意却已僵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黑晶石，其上符文正悄然褪去，仿佛从未存在。
他缓缓抬头，目光直指叶尘。
“你……动了什么？”
话音未落，面具“咔”地裂开，一道裂痕自眉心斜划而下，弧度竟与叶尘眉心那道旧疤如出一辙。
裂缝蔓延，银片簌簌剥落。
左眼显露——淡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纹路，与苏璃的一模一样，清晰映出晶石内星河旋转的画面，分毫不差。
叶尘瞳孔骤缩。
还未回神，苏璃的声音已从裂隙中挤出，沙哑如布帛撕裂。一只滴血的手伸出，直指夜无殇。
“他……偷了我的术。”
是她。
“维度观测……十年前就开始了……他一直……寄生在我的命格上……”
每一个字都如刀割进叶尘的脑海。
他头脑昏沉，却仍拼凑出真相。原来这术如此邪异，苏璃与夜无殇之间，竟是这般关系——共生？这个词在他心头盘旋。
他终于明白。夜无殇并非抄袭，也非窃取。他是生长在苏璃命运之上的影子，借她之眼观世界，借她之身触规则，借她之命改天道。她每觉醒一次，他便晋升一阶；她每濒死一回，他的根便扎得更深。
如今叶尘更改规则，等于一刀斩断那根寄生之藤。
夜无殇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癫狂，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笑。内心翻涌难平。原来他与苏璃，与叶尘，早已纠缠不清。所谓偷学，不过是命运的捉弄。他们是双生子，生来便无法分离。
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符印——与当年苏璃在灵月阁石壁上刻下的“维度观测术”原型，分毫不差。
他望着裂隙中那血迹斑斑的身影，心潮澎湃。恨了这么多年，可此刻，叶尘的举动让他看见了另一条路。或许他从始至终，只是想看看她眼中的世界，触碰那一丝他一生未曾触及的光。
“你以为……”他嗓音嘶哑，“只有她能看？”
叶尘意识几近溃散，仍抬起手指，最后一次轻敲剑身。
上古灵识最后的推演，如闪电劈开混沌——
“观测者必被观测。”
这句话如钉子般刺入他即将陷入黑暗的脑海。原来谁欲窥探规则，谁便会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注视。这一看，后果无人能料。
他懂了。
夜无殇不是偷，是共生。苏璃是光，他是影；她是因，他是果。两人本为一体，被强行撕裂，又在暗处悄然相连。这命格如铁链，缠绕得密不透风。而他这一改，链断了。
可……为何在夜无殇面具碎裂的瞬间，右眼闪过一道青纹？
那纹路，竟与他识海深处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想不通，也无力再想。
身体一软，单膝跪地，断愁剑插入地面，勉强撑住摇晃的身躯。视线模糊，耳中只剩苏璃断续的呼喊，和夜无殇沉重的呼吸。
晶石轻轻震动，内部星河忽然拐了个弯，轨迹与苏璃幼时那块命牌上的纹路完全吻合。一圈波纹荡开，映出三道人影——一男，一女，一黑袍。
三人并肩而立。
仿佛命运在低语。
夜无殇抬手，符印未散，目光却越过叶尘，望向裂隙中的苏璃。
“你以为……我恨你？”
声音轻得如同自语。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到的世界。”
苏璃的血从裂口滴落，一滴，正落在晶石之上。
波澜再起。
倒影未散。
叶尘的手滑过剑柄，血丝拉成细线。他想站起，四肢却如负千钧，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夜无殇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残缺的命牌——与苏璃当年碎裂的那块，边缘严丝合缝。
其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叶”字。
叶尘呼吸骤停。
夜无殇低头凝视那字，嘴角微微抽动，似笑，又非笑。
“原来……你也在这儿。”
晶石忽然嗡鸣，星河狂转，光芒炸裂。
夜无殇闭眼，左瞳金纹暴涨，右瞳青纹若隐若现。双手合拢，符印与命牌碎片悬浮掌心。
叶尘猛然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一个字——
“住……”
话音未落，晶石迸发一道白光，三道人影清晰映现光中。
——他们并肩而立，肩贴着肩，眼中同一道竖瞳，缓缓睁开。
叶尘的手指，离剑柄，仅差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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