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望岳客栈的飞檐时,普智禅师一行人的大奔刚好停在青石阶下。
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飞了檐角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林月瑶跟着众人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廊下灯笼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那双平日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
方才在山脚酒馆用餐时,她还强撑着笑意给众人布菜,此刻踏入客栈那方熟悉的天井,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无力感。
华山论剑的喧嚣还在耳畔回响,可于她而言,那场盛事不过是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贺长庚害我”的模样,还有枕下那张泛黄藏宝图上模糊的“落雁峰”三个字,像两块巨石压在心头,硌得她喘不过气。
她慢腾腾地挪着步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玉佩,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报仇?贺长庚是华山派堂主,手下高手如云,连当年父亲那般武艺都遭他暗算;寻宝?凭她一个刚入江湖的女子,这两件事,分明是镜花水月。
“林姑娘?”
一声温和的呼唤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林月瑶抬头,见普智禅师正站在二楼回廊尽头等她,灰袍在廊风里轻轻摆动,手里那串菩提子被捻得温润。
他身后,普慧禅师双手合十,眉眼含笑;无尘师父背着他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正挠着头看她;吴勇军则抱臂站在楼梯口,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禅师……”林月瑶喉头一哽,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普智禅师缓步走近,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老衲见姑娘自入客栈后便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难处?若信得过我等,不妨说出来听听。”
“是啊林姑娘!”无尘师父立刻凑上来,铁剑“哐当”一声撞在栏杆上,“咱们同路这么些日子,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你看普智禅师的本事,普慧师兄的佛法,还有我这把剑,加上吴兄弟的硬功夫,哪样不是能扛事的?”
吴勇军也瓮声瓮气地接话:“我以前在军中,最擅长围猎,抓贺长庚这种鼠辈,跟逮兔子差不多。”
暖黄的灯光落在众人脸上,映出真切的关切。林月瑶鼻子一酸,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决堤。她抹了把眼角,深吸一口气,将父亲被害的经过、贺长庚的恶行,还有那张藏着秘密的藏宝图,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听完她的话,回廊里静了片刻。无尘师父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有了!”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藏宝图不是指向落雁峰吗?贺长庚那伙人早就惦记着这批宝藏,咱们今夜就去探谷——你带着图引他们出来,咱们在谷外设伏,等他们自投罗网,既能找到宝藏,又能替你爹报仇,一箭双雕!”
林月瑶愣住了,这法子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雾。她攥紧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思索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就依师父的主意!”
“如此甚好。”普智禅师颔首,“贺长庚作恶多端,本就该有此报应。只是落雁峰地势复杂,夜里行动需多加谨慎。”普慧禅师也点头附和:“老衲曾听闻那谷中多瘴气,需备些解毒丹药。”吴勇军则起身道:“我去备些绳索和火把,再探探客栈后墙的路径,夜里出发能更隐蔽些。”
无尘师父看了看天色,廊外的月亮刚爬上树梢,清辉洒在天井的青苔上,泛着冷光。“现在还早,离午夜还有两个时辰,”他摆摆手,“大家先回房歇着养足精神,到时候我去叫你们。”
众人各自应了,转身回房时,林月瑶望着普智禅师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忽然化了。她摸了摸怀中的藏宝图,指尖不再发抖——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了。窗外的风穿过回廊,带着山涧的潮气,却吹得她心头暖烘烘的,连那悬了半年的愁绪,似乎也轻了许多。
午夜的钟声刚敲过第一响,望岳客栈二楼的几扇窗棂几乎同时无声推开。
最先跃出的是无尘师父,他像只夜枭般蜷起身子,铁剑在背后划出一道暗弧,脚尖在窗沿轻轻一点,整个人已如柳絮坠向地面,落地时只带起一片极轻的尘土。
紧随其后的是吴勇军,他身形魁梧却不笨重,借着廊柱的阴影纵跃而下,落地时半屈膝卸去力道,稳稳站定后立刻抬手示意——街角那棵老槐树后,没有异常。
普智与普慧两位禅师则是并肩飘落的。
灰袍在月光下泛着淡银,落地时袈裟边角几乎没动,仿佛不是从二楼跳下,而是被山风轻轻托下来的。
最后是林月瑶,她攥着怀中的藏宝图,跟着吴勇军的动作跃出窗,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无尘师父伸手扶住。“别怕,跟着我。”
他低声道,铁剑已悄然出鞘,剑身在暗处泛着冷光。
五道黑影迅速汇作一团,沿着客栈后墙的阴影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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