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公府的书房仿佛成了一个被无形之火炙烤的牢笼。隆科多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压抑而凌乱。前线传回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那些零星的战报如同破碎的镜子,拼凑出一幅让他心惊胆战的画面。
“骚扰……断粮……疲敌……”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些字眼,眼中血丝密布,“胤禛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阴险狡诈的打法?!”这完全不符合他对那位刻板严肃的皇帝陛下的认知!更让他不安的是,宫里那条最重要的线——“神器监”,自那夜之后彻底断了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细想,但脖颈后的寒意却一日重过一日。
“阿玛,”他的长子岳兴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参茶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忧心忡忡道,“您歇歇吧,这样熬下去,身子受不住啊。”
“歇?”隆科多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挥开儿子递来的茶盏,任由名贵的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再歇下去,咱们全家都要去菜市口歇着了!”他低吼道,声音嘶哑如同破裂的铜锣,“宫里没了音讯,前线战事不利,胤禛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他赢了这一仗,携大胜之威回京,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我隆科多!”
岳兴阿吓得脸色发白:“阿玛,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向皇上请罪……”
“请罪?哈哈哈!”隆科多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请罪?你以为现在跪下来磕头,他胤禛就会饶了我们?晚了!太晚了!他手里怕是早已捏住了我们的把柄!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他猛地凑近儿子,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趁着他还在西北,京城空虚,我们抢先动手!把京城搅个天翻地覆!让这大清的天下乱起来!只有乱,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岳兴阿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后退一步:“动……动手?阿玛,京营兵马大多被皇上带走了,可丰台大营还在怡亲王手里,九门提督也不是我们的人啊!我们拿什么动手?”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隆科多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别忘了,这京城里,盼着这爱新觉罗江山出事的人,可不止我们一家!”
岳兴阿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阿玛!您……您难道是想……联络……白莲教?!”
“不错!”隆科多脸上露出一丝狰狞,“那些泥腿子,不是一直喊着‘反清复明’、‘弥勒降世’吗?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兵器!让他们在京城里闹!杀人放火,攻打衙门,最好能把胤祥那个碍事的和宫里那个小崽子(弘历)一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到时候,京城大乱,消息传到前线,胤禛军心必乱!内外交困,我看他还怎么赢!”
岳兴阿听得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阿玛!这……这是与虎谋皮啊!白莲教那帮人都是疯子!他们要是进了城,控制不住怎么办?而且……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诛九族?现在不动,一样是诛九族!”隆科多厉声打断他,脸上是豁出一切的疯狂,“顾不了那么多了!成王败寇,在此一举!你去,把富宁安给我叫来!”
富宁安是隆科多的绝对心腹,也是他与江湖三教九流联系的隐秘渠道。
深夜,国公府最深处一间隔绝声音的密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隆科多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富宁安。富宁安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透着精明与狠辣。
“国公爷,您找我?”富宁安躬身道。
隆科多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和白莲教那边,还能联系上吗?尤其是他们在京畿一带的‘灯使’?”
富宁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声道:“能联系上。他们的京畿总灯使,绰号‘石佛’,行踪诡秘,但属下有办法递话。国公爷,您这是……?”
隆科多盯着跳跃的灯焰,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给他们传话,就说,老夫可以给他们提供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兵器,铠甲,还有……京城部分城门的‘钥匙’。”
富宁安倒吸一口凉气:“国公爷!这……”
“听我说完!”隆科多打断他,“条件是,他们必须在五日后子时,于京城内外同时举事!东城、西市、漕运码头,还有……皇城周围,给老夫狠狠地闹!越大越好!最好能趁乱……攻入紫禁城!”
富宁安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了:“攻……攻入紫禁城?国公爷,这未免太……”
“富贵险中求!不把天捅个窟窿,怎么搅浑这潭死水?”隆科多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赤红,“告诉他们,事成之后,老夫不仅可以提供更多钱粮兵器,还能帮他们在直隶站稳脚跟!若他们真有本事取了胤禛家小儿的性命……将来这北方,未必不能划块地方给他们‘弥勒佛’坐坐!”
这空头支票开得极大,但也极具诱惑。富宁安知道隆科多已经疯了,但他绑在这条船上,早已无法回头。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属下……属下明白了。只是,那‘石佛’生性多疑,恐怕不会轻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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